债有主（2 / 3）

一壶热茶，分为三杯，三个人一人一杯，剩下的倒了，没有衍羲和的份。

吵嚷许久，三人也确实渴了，各自捧起茶杯。

“我……”衍羲和组织了一下语言，慢慢编道，“我是……华山自在门弟子，颜如玉她……是我的道友，我们二人自小相识，青梅竹马，一同在华山上修行。我早下山几年，仗着多读了几年书，又见村里举办乡试，仗着才利用毕生所学帮了村长一个大忙，便委托村长，参加了乡试……”

是谎言。凤南歌想。从第一个音节开始，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一点小谎是无伤大雅不假。

可衍羲和说的这么多，却早已超出了‘无伤大雅’的范畴。

眼看着三人喝光杯子里的茶水，凤南歌没有再听下去，而是转身上楼，开始今天份的修行。

再开门已是日上三竿，衍羲和懒洋洋地趴在她这层客厅的贵妃榻上，摆弄她放在桌上的羊脂白玉杆，见她出来，一把懒骨头急忙支棱起来。

“你给他们喝了什么？”衍羲和问她，“才说了一小会儿话呢，他们的神志就不那么清楚了。”

凤南歌摸出手指粗细的小瓶，不甚客气地丢进衍羲和怀里。“孟婆汤。只有一滴，混在茶里，能让他们把闯进梧桐树屋的事情忘掉。”

衍羲和拔出瓶盖，小心翼翼地嗅了下，惊奇道：“居然是蜂蜜桂花味。”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那天给孟婆姨娘打水镜时，孟婆说的话，她说人生多半苦难，总要喝点甜的，才能走向前路，忘了归途。

凤南歌哼了声：“甜的，尝尝看？”

“我不尝，这要是把你忘了，我可怎么办。”衍羲和马上摇头，把小瓶规规矩矩地放进海芯木海中月，“不说这个了，我要向你道歉。”

凤南歌：“你先说，说完我再决定要不要接受。”

衍羲和点头：“昨天晚上我从旧乾坤袋里翻出个闲置的花瓶，我一看形状，嘿，真巧，应该配你的柜子。但空有花瓶，没有东西填，未免显得有些寂寞，所以我特意起了个早，想找点花插进去，我下梧桐树一看，嘿，真巧，现在正是玉瑶花的花期，用它点缀房间真是再好不过，很适合调节一下心情。我才刚摘下花，你猜怎么着，嘿，真巧，正碰上赵乾在树下砍柴，就多聊了两句，聊完我正想上树——”

凤南歌：“嘿，真巧？”

衍羲和笑着点头：“——被那带孩子的妇人撞了个正着，他们踩着我的脚步，才跟进了你家的结界。”

凤南歌听到花瓶的时候其实就已经不气了，被她打碎的那个花瓶是鲛族先人送她的见面礼，虽说出于礼貌摆了出来，里面却从未插过花。

母上教过她，花瓶是最华而不实的东西，毫无意义，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而现在，衍羲和却主动将装了花的花瓶献给她，说是给她调节心情。

这次的心情，上次的拥抱，上上次的曲子，上上上次的诗。

——你才不是什么都没给过我。凤南歌想。你其实已经给过我太多太多。

无意义的无形之物仿若甘甜的醴泉，浇灌在干涸龟裂的土地上，生生开出顽强的小花。

凤族的乾坤袋藏不下秘密。

凤南歌的心里能。

她看着衍羲和，衍羲和也看着她，知道她已经不气了，讨好似的露出个笑容来。

“要不要吃馄饨？”衍羲和对她伸出手，道，“方才那妇人说，码头往南走十尺，有一家特别好吃的馄饨摊，我们去找找看。”

手牵着手，十指交扣，那手指便严丝合缝地贴到一处。

*

煞气贴着地皮席卷而来，扫过滚滚落叶，于梧桐树下聚拢，凝结为厉鬼锋利的尖爪。

然后是漆黑的手臂，是臂膀，是身躯。

是没有五官的混沌头颅。

厉鬼动也不动，平躺在地上，只等彻底成型，才僵硬地爬起身，在地上留下一摊漆黑的人形。

一只，两只，三只。

十只。

厉鬼越聚越多，竟成了黑压压一片，乌云蔽日，第一只成型的厉鬼面上黑气左右抽搐，竟生生从混沌中长出了五官。

绕着梧桐树根凤族留下的结界，厉鬼鼻翼翕动，在空气中仔仔细细地嗅着什么，一丝微不可察的红光在盛开的玉瑶花瓣上颤了颤，飘到空中，又被第一只厉鬼吸进肚子。

“哔——”

厉鬼长嘶。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所有的厉鬼都各自从混沌之中生出五官，陡然张开眼，眼里的红光与衍羲和臂上的厉鬼印记如出一辙。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为首的厉鬼口吐人言，像是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嗓音晦涩难听。

“三十年了，冤有头，债有主！小乐师，看你还能躲到哪儿去……”

“冤有头！债有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