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有主（1 / 3）

凤南歌警惕地坐起身，竖起耳朵。

梧桐树屋不复往日寂静，枝桠层处人声嘈杂，脚步声依稀可闻。

只有人族才能踩出这么重的声响，凤南歌提起的心脏慢慢落回到肚子里。

对付仙鬼要修为，对付人族不需要，她依旧安全。

不过安全归安全，凤南歌还是不由自主地拧紧了眉毛——不管梧桐树屋空置多少年，好歹也是凤族留下的基业，住进一个衍羲和也就算了，毕竟二人关系特殊，可让凡人混进来算怎么回事？

凤南歌理好衣袍，雄赳赳气昂昂，准备下去找衍羲和理论，结果刚一出卧室，发现客厅里多了个东西。

是个花瓶，琉璃制的，装了半瓶清水，两支沾着露水的玉瑶花开得正盛。

涅槃那天，她跌跌撞撞地寻找自己的卧室，便是撞碎了这处的花瓶，踩得满脚是血。

打扫完毕后，那处便空了出来，凤南歌没想到衍羲和居然会替她将这处空缺补全，插的还是玉瑶花，灿烂饱满。

指尖扫过花蕊，领地被凡人乱闯的愤怒已然消解大半，凤南歌收拾好情绪，走向枝桠层。

“……家父信了仙师的话，以为是仙师在做法救人，便硬下心肠，无论听到怎样的哀嚎祈求，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女声如是说。

“仙师？先生？您——学生还以为先生不信鬼神。”熟悉的男声说。

女声不理男声，径自继续说道：“赌场的人便以为家父不在房中，拖着大哥的残躯去了河边，之后的事情……嗯，衙门的人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过既然人已经死了，这账就算一笔勾销。一开始家父神志恍惚，不过在睡了一觉之后，精神已经好多了，反正这边的家业已经败了个精光，妾身便打算带家父去往婆家那边的镇上生活。”

“娘亲，我头好晕，娘亲，我想睡觉……”孩提的声音说。

枝桠层客厅里坐了四个人，先前说话的是位带孩子的年轻少妇，孩子身穿清贵短襟，淘气得很，正在枝桠上跑来跑去；少妇满身珠光宝气，面如银盆，是富贵人家模样的打扮；熟悉的男声则是书院的书生，虽说穿儒巾襕衫，衣摆袖口却扎了起来，作短打扮。

衍羲和被三人团团围着，勉强用乌金扇子遮住口鼻，打了个天大的哈欠。

“哎，你醒了，”衍羲和一眼看到她下楼，眼前一亮，打断了三人的对话，“今日倒是比平日早了些，如何？昨晚睡得可好？”

昨晚……

昨晚梦境的另一位主人公此时正坐在贵妃榻里，手上没有拿着羊脂白玉杆，只有漆黑的乌金扇子，反倒更衬得那白皙手指修长漂亮。那手指上周在弹琴，昨天在摸她的膝盖，勾得她全身发痒，让凤南歌忍不住想，这双手除了做这些，是不是还能再做点其他的什么。就像睡醒之前的那个梦里，那手指一寸寸，描摹她脖颈的轮廓，在不能过审的地方燃起燎原的烈火。

面上又开始发烫，凤南歌不敢再想。

衍羲和没有用她梦里那捕食者的神色看着她，那双眼睛清澈纯洁，她再多想一分都算玷污。

凤南歌神色飘忽，于是便错过了最佳的开口时机，四个人八只眼睛看着她，她也不好再刻意板起脸，质问三名凡人为何闯进仙门。

只能轻咳了声：“睡得还好还好。这是什么情况，你要不要解释一下？”她问衍羲和。

“噢，好的，”衍羲和并不知道她脑内究竟刮过了怎样的风暴，啪地合拢乌金扇子，点点点道，“这位是前日那老伯嫁到外乡的小女儿，特意带她儿子过来找我道谢，谢我救了她爹和他外祖父一命；至于这位你见过，书院的赵乾，熟读老庄，对墨家理论亦有造诣，若论这方面的学问，他当在我之上。”

赵乾急忙推说不敢当，又向凤南歌见礼，眉心微微拧着。

“你是先生的颜如玉。”赵乾说。

与此同时少妇开口道：“你是家父口中的女仙师。”

二人对视了眼，赵乾抢先道：“不可能，方才就跟你说过，我家先生是城里出来的举人，心系孔孟，子不语怪力乱神，才不会和那劳什子的假道士扯上关系！”

少妇也不是吃素的，掏出个卷轴展开：“我呸，家父一手工笔画出神入化，喏，这是他亲手画出来的神仙，我绝不会认错人！”

少妇抖开卷轴，示意自己的小儿子扯着另一边，画纸展开，一左一右，正是凤南歌与衍羲和，下面提了四个大字：神仙眷侣。

凤南歌：“………………”

二人你来我往地瞪视半晌，突然意识到什么，齐齐看向扶额的衍羲和。

“先生，解释一下？”

“仙师，解释一下？”

一旦撒了一个谎，就要用一百个谎去圆。

衍羲和求救似的看过来，似乎完全没想过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置，凤南歌偏开眼，只当看不到，见炉子上的水是热的，便顺手沏了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