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2 / 2）

惜，这份幸运，偏偏是明薇不想要的——她一生孤苦，临死眼睛也望着那座宫殿，不能闭目。

非明垂下眸子，心里对这姑娘更怜惜了两分。

皇帝走后，死水般的后宫终于有了些活气，像那种上赶着找死的妃嫔终究是少数，大多数嫔妃对皇帝仍然是本能畏惧的。有他在，她们自然谨小慎微，安分守己，直到他走了，妃嫔们才敢走动走动，便是宫女太监们，也觉得心里头松快几分。

非明自然随大流，尽管她心里清楚，这宫里的事情必然瞒不过皇帝的耳目，可她还是趁此机会和岁儿多亲近了一些——说是失足落水，可这皇宫里，失足落水的宫人可不在少数。

她最担心的，是岁儿撞破了什么，叫人杀人灭口。

“明姐姐，你来啦！”雀跃的少年音响起，但比起寻常少年，这孩子没有变声，声音便难免显得阴柔了些。

这样想着，她却露出了一个笑来，将手里的小纸包偷偷塞给他，“这是御膳房的葛公公给我的，我不爱吃太甜的，想着你喜欢，便拿来送你了。”

“多谢姐姐！”岁儿高高兴兴地收下了糕点，眉眼笑的弯起来，打眼看过去毫无阴霾，确实是很招人喜欢的模样。

岁儿和明薇同龄，比她小几个月，唇红齿白，眼睛水汪汪的，像是会说话一样。单论容貌自然是比不过明薇，可这清秀小少年自有这个年纪的可爱之处，等他长大之后，骨架仍旧纤细，一双明眸仍旧动人的很。

后来的“岁儿”啊，喜欢撒娇，这副相貌也适合撒娇，笑起来时真真好看，可惜……

“姐姐是想进御膳房吗？”少年悄悄地问她。

非明摇了摇头，轻声说：“只是和葛公公交好罢了，和御膳房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主要还是宫女的饭菜太难吃了，非明用一些后世的烹饪技术搭上了葛公公，没想做什么，只是留这么一条线，何况平日里也确实得了些投喂，让这具消瘦虚弱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元气。

虽然是绝灵体质，修不出内力什么的，却也不能放弃，总要好好锻炼身体。

一心二用，她的心思自然不会跟岁儿全盘托出，只道：“其实我想来司药司。”

司药司是专门给皇家看病抓药的，岁儿目前并不得重用，只是负责一些捣药抓药的活计。虽然忙碌，但宫里毕竟主子少，出了问题责任也主要归于御医和太医，他们这样的小人物混不到功劳，却也基本上不会受到牵连和责罚。

非明看中这一点，且此处进可攻退可守，她要真的想对时霖做点什么，这里是最容易的一个路径了。

她轻轻一笑，比春日里的繁花更盛几分，无限美好，“我孤身一人，若是跟你一处，想来多少也有个照应。”

岁儿，岁儿不争气地脸红了。

小小声说：“宫里竟没人能在容貌上胜过姐姐，叫我忍不住看呆了。”

非明顿时敛住了笑：“这话如何说得，何况我也没有这个志向，你以后还是莫说这样的话。”

岁儿道：“姐姐为我好，我是知道的，我自不敢在别人面前这样说，免得为姐姐平白招来祸患。”

非明心里一暖，“你知道谨言慎行就好，不多打扰了，你自去忙吧，我先回了。”

“姐姐慢走。”

非明回头看他一眼，他乖乖巧巧地看着她笑，是个极可人疼的孩子。

若是真有这样一个弟弟，感觉倒也不坏。

可就是这样一个孩子，还不满十四岁，就死在了这吃人的宫里。甚至后来身体还被人所占，雌伏于他人身下，辗转在三个男人身边，成了个倾国红颜……

——狗屁！

这孩子分明是喜欢姑娘的！

太监难道就没有人权了吗？！

非明一点都不觉得性取向这东西有旁人闲话的资格，可只要一想到后来那个人利用“岁儿”的壳子去做些他不喜欢的事情，就难免心疼！

占了人家的身体，承了人家的因果，却肆意妄为，只顾着自己高兴了。

虽然本就因明薇的事情而生出几分迁怒，如今再想想岁儿，就对那个孤魂更加不喜了。

严格来说，他确实什么都没做，可如果没有他，那一切都很好。

这个国家会顺顺利利地灭亡，不必有更多人死在时霖手下，数万人大仇得报，如今流离失所的黎民百姓都会为此欢呼！

岁儿的灵魂也会得到平静和安息。

——“岁儿”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