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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

大雪。

丁喵的轮椅在雪地上行驶有些困难，但她没有停下。

今早，她正在为一年中最重要的团圆夜做准备，房东突然来了电话，要求她在今晚12点之前搬走，否则亲自过来赶人并且不退押金。

押金不多，一个月房租。

当初事故发生后，丁喵为抢回这条命，耗光了爸妈留下的一切。

她身体还没康复，需要吃药，需要长期去医院，消耗大。

却又没人愿意招一个行动不便的人，丁喵只能偶尔接到一些发传单的活，或者用手机接一些线上可以完成的零散工作来维持生计。

为了省钱，丁喵租住在老城区，一个只有几十平，却被房东硬生生隔出5个房间的违规群租房里。

小小的一间房，环境不好，但便宜，一个月400，让她不至于掏空荷包，不至于流落街头。

现在，就在除夕当天，房东突然告诉她，不租了。

至于租房合同说的遇到这种情况，必须提前通知租客，被房东理直气壮地无视。

房东不在乎房间能不能马上再租出去，但丁喵的身体不能在大雪天睡桥洞。

她没精力没资本和房东耗。

丁喵没钱找中介，就坐着轮椅一个小区一个小区去问。

门卫那里有不少租房消息，但今天是除夕，房东们都在开开心心地为节日做准备，有的更是回了老家过年，没办法今天就带她看房、签合同，更不能让她今天就住进去。

丁喵就这样一个小区一个小区地跑，同时在线上预定了一间房做最后保障，酒店，附近最便宜的那种，100元一晚。

对现在的她来说，很贵，但比不能按时搬走，被房东赶出来且扣掉400押金好。

当然，也有更便宜的酒店，80多一晚，但太远了。

除夕当天能打到的车不多，而且都涨了价。

她还要把出租屋里的东西搬走，太远不合适，她的身体吃不消，也不方便后续她继续找便宜的老房子。

现在所在片区，是这个大都市中房租最便宜的片区。

大雪中，丁喵对照着手机上的导航，朝下一个老小区去。

在酒店房间到入住时间、不能退订之前，她没打算停。

路上有撑着伞的行人，脸上都挂着笑，为这个喜庆的日子。

“天呐，你看见那只小猫没有？该不会是冻那啥了吧？”

好日子里，路人避讳着不吉利的字眼。

“哎呀大过年的别管了，那是只黑猫，会招灾。虽然很可怜，但这也是它的命，都冻硬了，我们就算捡了也救不活……”

他们说着话走远。

丁喵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习惯，但“命”这个字一如既往地刺痛她的耳朵，让她注意到了这番话，还有那只小黑猫。

雪已经下了些时日。

老城区的雪没有像主城区那样，被每天清理得干干净净，因此堆出些厚度。

黑猫就倒在白得触目惊心的雪地当中。

猫很小，不过巴掌大，通体都是黑色，没有一根杂毛。

丁喵的轮椅来到小猫面前。

她俯身，捡起它。

的确已经被冻僵，完全没有正常小猫的柔软和温暖，四只脚保持着倒下时的样子，直直伸着，像没有生机的木雕。

丁喵用脖子上的围巾吸干小猫身体表面的雪水，一边朝出租屋的方向去，一边用双手不断搓着小猫的身体。

“这猫已经没了，你救不活。”

路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开口劝。

哪有人大过年捡一只死猫，而且还是黑猫回家的？

这也太不讲究了。

丁喵：“我试试。”

她没想过一定能救活，但对她来说，那是试过之后，一切已经成定数的时候才需要考虑的事。

他们说死亡是小猫的命，她不想信命。

就像当初所谓的亲戚们都说她爸妈会出事，是因为她命里带煞，是她害死了她的爸爸妈妈一样。

她不信。

丁喵用手搓着小猫，一路回到出租屋，烧上热水，拿盆子装了给小猫泡。

泡过之后，小猫的四肢逐渐变软。

她又拿毛巾吸干小猫身上的水，拿吹风给它吹干，再翻来覆去地继续搓。

出租屋虽然破，虽然挤，但到底挡住了屋外的风雪，温度稍稍高了些。

丁喵不知道她搓了多久，只觉得手已经发酸发疼，只知道原本冻僵的小猫爪子动了动。

活了。

她脸上露出接到房东电话后的，第一个笑容。

小小的猫缓缓睁开眼睛。

它的眼睛很小，很黑，和丁喵见过的其他猫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