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一封一班女生的来信(1 / 4)
不著名小说家颜阎女士在备忘录上断断续续写小说已有五年,鉴于她本人只有十七岁,这个数字已经占据了她近三分之一的人生,若加上她用文字书写的时间,文字在她生命里所占据的时间只会更长。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社交和纠纷,她只在空间连载,好友们自行决定可看可不看。
她如果叫R,那她可能会收到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但她名字里的两个字,总共也就用了三个拼音字母,没有一个和R接近。所以她没有收到任何一封信,那封信也没有被写出过。如果它在世界上曾有一秒存在,那它应该是这样的:
我把台灯打开让光线照在这张桌子上,我就在这张桌子上写信给你。
我要和你单独谈谈,第一次把一切都告诉你。
我的人生就像所有的县城女孩一样。虽然大家想到县城,都会想到烟火气的小城风光、无忧无虑的童年和朴实热情的人们,但真正身处这种环境时,我的心中只有无穷无尽的憎恨。
我对儿时的记忆只有发霉的灰绿天空和烧麦杆的刺鼻气味,即使到我上了的小学也一直如此。小学的记忆很痛苦,那些农村出来的满嘴脏话的男孩,跟他们的父亲学会了羞辱女生,他们的心中一早就埋下了轻蔑的种子。那些外来城镇的孩子们,跟他们的家人学会了炫耀财富,他们的脚早已踩在我们此生难以企及的金山上。穷人的女儿们便在大人们的目光里,老师们的语言里,渐渐学会了沉默。
在你入学那一年,我就站在离你十米远的那支队伍里。我听说过你,你总在被议论。从入学议论到二年级。男生们说你是疯子,能买正版拓麻歌子的同学们说你是个火山口。传闻中你曾疯狂地想成为男生或名人,后来又忽然放弃了这些想法,转而疯狂地去做些什么。你总在愤怒,总在挑衅,总在怀疑,仿佛这个世界背叛了你,而你向一切发泄你的怒火。
我在他们的语言里认识你,偶尔会把你当作儿时幻想的反派。你大概很高,有着宽阔的肩膀和粗壮的腿,头发像狮子一样炸开,总是咧着嘴,露出老虎般的牙齿。这个时候,我没有见过你,就算有,我也没能认出你。
毕竟,没有小学生真的会长出老虎的獠牙。
小学的篮球场是一个可怕的地方。你知道的,篮球框对于小小的我们实在是太高了,而且那里几乎是男生的地盘,靠近那里让人感到恐惧,就像是靠近动物园没锁的铁门。
但是有一天,那里忽然敞开了。狮子、老虎、猎豹,全都双腿直立地行走,穿上衣服,成为了和我们一样的人。篮球场走进了女生,农村孩子,还有外地人,大家突然都学会篮球了。
我学会篮球,也是在那个小小的篮球场上。那是我唯一记得的一节调课,我和你们班一起上课。你们班上的女生教会我如何把球拍起来,如何让球跟着手腕弹跳,如何协调四肢,如何把球投进篮筐里。我问她们怎么想到要打篮球,她们说,是你教她们的。
就像你突然想做其他事一样,有一天,你突然想打篮球。你恳求、威胁、诱惑,教班上的女生学会了运球和投篮。
后来班上的女生教会了外班的朋友,外班的朋友教会了高年级的哥哥姐姐。你像暴风雨前第一朵乌云,涨潮时第一朵浪花,推动了这场微不足道,但在我心上留下了痕迹的革命。
但那时的我不知道未来的光景。我只是无法把那个总是暴怒的你和你们班同学描绘的你联系在一起。那时我的心中燃起了强烈的好奇,像是一片被点燃的枯叶,冒出了细小而速朽的火花。
我想见你。
我询问了你的同学,她们都哈哈大笑。她们说,你和你的发小跟老师顶嘴,双双被拉去罚站,这节体育课来不了啦。
于是你在我心里,又变成了一只变幻莫测的精灵,打着赤脚,有着透明的翅膀和翅粉,手里捏着星星法杖和魔法的金币。愤怒时就会长出恶魔的角,眼睛和嘴里喷出岩浆。欢笑时就能用魔法改变一切,赐予所有人天赋和团结。
那节课下课时,我从潮湿、带着一点灰尘气味的器材室走出来时,你们班的同学让我往校门口看,说那就是你。
你呀,没有翅膀,没有獠牙。红领巾和小队长的袖标,无一不暗示着,你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你留着高而短的马尾,额前没有一丝碎发。校服的裤脚一高一矮,高的能挽到膝盖上。你大笑着跑过主席台前的桂花树,从蜜橘色的黄花和油嫩丰盈的绿叶中扑到校门外。我至今还记得那个背影:矫健、轻盈得不可思议。
直到初三体测,我还用着那时学会的投篮技巧。我已经不常想起你,但你的身影总是在一些无关紧要的时刻出现。就像是人总会想起儿时的片段,你也在我的片段中。
初三那年,我和同一个小学的女生们偶尔说起你。我们都用小学时的技巧练习投篮,每到体育课结束,我们就会聊几句你。听说你已经不再时时喷发,但你体内的岩浆沸腾不息。
你仍旧时常辩驳,仍旧嫉恶如仇,你轻视中小学生必读书目里的名著,你质疑伟人的名言,你怀疑所有传世之爱的坚定和纯洁。我们都很好奇,像你这样的人,以后会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你肯定不记得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