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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栖桐镇(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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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的雨连着下了一周,这天的日落时分总算有要歇的迹象,下午豆大的雨点此时化作细密的银丝,不易觉察地落在发丝上,晶莹发亮。入夜后院中水雾氤氲,檐边结成的水珠,将掉不掉。

忽地,院门被一脚踹了开,水珠一颤,直直向下坠去。仿佛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少女睫毛翕动,落下的水珠径直闯过那面黑鸦似的羽扇,滑落在瓷白的脸上。

好半晌,她才好似大梦初醒一般,伸了指尖,摸到凉意,再顺着滑落的痕迹擦拭。

“你起来说句话啊……”

未见人影,先闻其声,顺着这嘶哑女声的来源瞧去,和宁抬起下巴,盯着院中敞开的大门,借着月色和灯笼光,乍见一个虎背熊腰、膀大腰圆的背影。

这男人正背对着门,倒退着走进院子里。

再细看,他穿着一件麻布马甲,腰间紧勒着一条红绳,两条裸露出来的宽阔臂膀垂落着,手紧紧攥在一起,掌心抓着什么,从胳膊绷直的线条中不难看出是在暗暗发劲。

见此情景,和宁眼皮重重一跳。

不知什么时候,身旁有人迎了上来,和宁侧首,见其神态疲乏,话在嘴边,将说不说。

乍看之下有几分陌生,可那五官轮廓却是和宁不会认错的。

她唤那女孩的名字,一阵摩挲、推嚷的声音掠过,她轻飘飘的声音被撞飞到九霄云外,门外一道鬼哭狼嚎劈头盖脸地砸进院里:“你为什么不说话啊啊啊——!”

和宁没有再一遍说,只因这哭嚎竟也有几分似曾相识。不自禁地向前走了几步,想看个究竟,未曾注意到身前脚下便是几段台阶,陡然踩空,慌乱间下意识伸手想去够个什么,终是胡乱扑了个空,胆战心惊地闭了眼,同时脑海中刺耳地响起一句话:“都是你害的!你这个灾星!”

心脏一阵要命似地抽抽,口中一股腥甜的铁锈味上涌,下一刻便摔在地上。

连日大雨,地上早就积起处处深浅不一的水洼,她一摔,水花四溅,潮湿透过层层裙摆附着在小腿上,狼狈不堪。

耳畔嗡嗡作响,和宁忍不住双手支在地上,却是将手伸进了一地水洼之中,仿佛难以置信,她微微睁大眼睛,垂下头,望着自己湿滑的手掌,竟有几分痴态。

有人过来搀她,和宁便软若无骨似的跟着站了起来。

此时那名倒退着走的汉子已经进了院,仍是倒退着在走,正绕过和宁,往房里走。看清全貌,这样高大的男人有两个,一前一后,一个人退着走,一个人帮他盯着身后,两人一人一边,支起一副担子,担子上躺着一人形,此人从头到脚盖着一匹黄白布,只余半截衣袖抛在外头。

死人,刚死没多久的。

外头蓦地冲了进来一个女子,听声音,先前外边的动静就是她制造的。眨眼间,见她不由分说地擒住和宁的双臂,面容万分狰狞,嘶哑着喊道:“都是你害的!你这个灾星!”

竟与她方才想到的内容一字不差。

女人比和宁略高一点,抬眸看去,这妇人年老色衰,一双上吊的细长眼睛暗示着她强势的性子,以一副要拿人陪葬的架势,愤怒地拽着和宁来回踉跄。

和宁怔愣着,低声道:“娘。”

“怎么死的不是你啊?!”

妇人的脖子耳朵皆涨成了红色,死盯着和宁看,却在她双眼中仍瞧见那股不谙世事的稚气,这真真是使她气极怒极,双手都要镶进肉中,死死剜着,将肉压在骨头上,摁得生疼,见和宁不知所以地蹙眉,她不知怎地又忽得改变主意,奋力向外一推。

说来奇怪,明明是她蛮横霸道、胡乱责骂,然而自己眼角却滑下一滴泪来。

和宁被推得摇摇晃晃,向后仰去,她心想:摔就摔吧,也不差这一回。然而这摔倒的过程竟然异常漫长,忽得听见身旁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声音却十分古怪,时远时近,她张开嘴,想答应,说自己没事,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出不去,想回头,突然就两眼一黑,不省人事了。

*

猝然睁开双眼,盯着床帘帷幕好一阵,和宁才确认自己没下地狱。

什么个情况?

重生了。

甫一清醒,和宁默默缩头,躲进被中。脑海中那句“怎么死的不是你啊?!”空谷作响,四处回荡。其实,当时,和宁其实也想问一句:怎么我还没死啊?

幸好没说出来,不然肯定是火上浇油,乱中添乱。

细想来,和宁片刻前才被宗门大师姐一剑挑死,滚落山崖。和宁以为可喜可贺,总算死了,总算结束了自己多灾多难的一生,怎料突然恶鬼回魂,侧目一看,侍女在旁,原以为经年全然噩梦一场,劫后余生,怎料再一看,遍体生寒,自己竟是回到了噩梦刚开场的时候。

还有什么比这更惨?

恐怕是没有了。

记忆中,那些白布下的面容全都仿若清晰可见,未婚夫婿、爹和娘,一个个接连惨死。

念及此,“咯吱”一声,和宁忽地从床上坐立了起来,心下清明雪亮:等等,现在好像还为时不晚!

还有改变的机会,她那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娘,周颜周氏,前一刻不还活生生地在她跟前、朝她问责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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