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周津澈日记》06(1 / 3)
叶里昂百无聊赖地抽完最后一支烟,正要动指碾灭,视线远处赫然映入熟悉身影。
空气中漂浮着雨季特有的咸腥水汽,叶里昂看着那女孩子把他的好师弟送到大厅。
两人说了什么,她弯着眼尾笑了笑,撑着那把格格不入的少女心透明伞走入遮天蔽日的暴雨中。
叶里昂懒洋洋地直起腰,唇齿咬着烟管,不轻不重地哼笑了一声。
……衣领系得太高,有些难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周津澈抬手解开扣到冷白喉结之下的纽扣,长长地、仿佛劫后余生地长舒了一口气。
有人冷不丁地抬手架到他肩膀,带着浅淡的烟草味。
“那就是我的未来弟妹?”
周津澈无语一瞬,手指排开他沉甸甸的胳膊。
“都说了还不是……你别这样称呼她,很不礼貌。”
叶里昂从善如流地改口:“好吧,那么她就是你的追求对象?”
周津澈还在看她离开的方向,沉沉点头:“嗯。她是我喜欢的人。”
是我喜欢了很多年、很多年的人。
“看起来不像对你没意思。”
叶里昂半眯着眼分析:“那把伞小得够呛,她还往你身侧倾。”
周津澈缓缓撑了下额角,无奈地问:“你看了多久?”
叶里昂从鼻腔哼了声,一种莫名其妙的胜券在握:“你眼光真的不错,那女孩和你站一起,特别般配。她叫什么?”
“蔚舒意,蔚蓝的蔚。”
叶里昂等了几秒钟,发现他真的没有解释名字的意思,登时气笑了。
周津澈嗓音冷淡:“师兄,你不一定有直呼她名字的机会。”
叶里昂挑眉,用一种平生第一次认识他的视线上下打量。
看不出来,他还是个隐藏的controlfrank。
“行吧。话说你怎么让人亲自给你送回来了,这不合适。”
周津澈并指摁了两下挺直鼻骨,缓缓说:“她的车停在博雅,她说她不想耽误我的上班时间——”
话音未落,周津澈眉心猝然一跳。
舒意没有问他借雨伞。
而他自然而然地忘记了这件事。
一把雨伞,只是她无伤大雅的一个小玩笑。
舒意只是想送他回来,在狭小逼仄的保护圈里,和他共同走一段平平整整的路。
她看着万事不过心,这确实是在爱里滋养出来的小孩儿特有的心性。
但她在某些时刻,又过分敏锐和贴心。
叶里昂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骨,好笑地一摇头。
“小周,听你哥一句话,你作为一个男人,不管发生什么,哪怕一分钟过后就是世界末日,你也要把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送到家门口。”
周津澈和他往科室走,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捻动。
那是和舒意并肩时,若有若无擦过她掌根边缘的触感。
有些潮热。
“嗯,我下次会记住了。”
哪怕是入了夜,医院仍然人来人往,周津澈忙到十点四十多分,终于结束了这兵荒马乱的一天。
他开车回家,把自己关在浴室,简单洗漱后,擦着半湿半干的头发出来。
手机电量岌岌可危,周津澈垂眼看着三小时前发来的信息,舒意和他说我到家了,谢谢你招待的晚餐,下次再一起去吧。
他退出对话框,他的私人号和工作号不分彼此,置顶中除了工作群,还有一前一后的两个头像。
一个是舒意,另一个也是舒意。
只不过前者是前几天刚加上,后者则是一年多前,他通过周老师转发的微信名片添加的好友。
那时候的舒意对他说:
【你长得很好看学历也很高,但是很抱歉我喜欢190双眼皮八块腹肌戴眼镜的男人,你可以晚一点再删除我,至于两家这边,我会说我们性格不合。】
他看着收藏夹内的文字,干净喉结疲倦地一滑,闷出一声自嘲笑意。
她不留余地,斩钉截铁。
曾经的校友同学和家长牵线也无法打动她见一面。
但是舒意没有拉黑他,他便顺理成章应下了她的疏忽和遗忘,在她浩如烟海的社交圈内,当一个寂寂无名的偷窥者和陌生人。
周津澈点开她的工作号,发布的动态很少,基本和她的工作相关。
她在纽约,在旧金山,在下着雪的柏林,在极光璀璨的冰岛。
旅行、滑雪、跳伞、蹦极,做翻译、当画家、弹钢琴,在香港一锤定音,镁光灯下仪态万千;在Google线上会议,落地镜映出白色耳麦和手腕佩戴的智能手表。
那是他不曾见过的蔚舒意,是他这么多年一直追逐的背影。
她没有为谁停下过自己的脚步,也不曾为了谁回头。
但他其实是个胆小鬼。
这样多年、漫长如拉锯战的隐秘爱恋,自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的孤独较量。
他连坦白爱意的勇气都没有。
生怕……
生怕哪句话说错,哪个表情不对,惹她生气或讨厌。
所以,他们连熟悉的陌生人也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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