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一年夏(19)(3 / 3)
他没多问,只是目光在钱二虎身上略微停留了一瞬,然后神色平静且从容地上了车。
期间倒是二虎频频往他身上打量,不知在想些什么,可沈清衍就那么不闪不避地任由他瞧,好似浑然未觉。
傅媖没留意这些,只顾着自己偷偷憋笑——
沈清衍这副在牛车上依旧神色冷淡、正襟危坐的模样,简直比先前他委委屈屈地蜷在小小一张的杌子上的模样还要反差。
回去的路并不算远,牛车一路穿街绕巷,慢悠悠地走。
傅媖坐在车上看着眼前的粉墙黛瓦,小桥流水,心情极好地哼起不知名的调子来:“月光光,照池塘。骑竹马,过洪塘。洪塘水深不得过,娘子撑船来接郎……”
*
到家时,傅媖最后还是硬往二虎手里塞了五文钱。
她请二虎留下来吃饭,二虎却说一会儿还要帮人送批货,婉言推辞。
傅媖知道他的尴尬,倒也没有强留,只是切下来一条腊肉用麻绳捆了给他。既谢他方才的帮忙,也谢他往日里屡屡照顾媖娘。
沈清衍倒没说什么。
只是傅媖将二虎送出门去回来时,一转身就瞧见他仍杵在院子里,不由一愣。
见她推门进来,他却一言不发,与她对视一眼,转身便回了书室,叫她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折腾半日,眼下正好赶上晌午做饭的时间。
傅媖买菜时便已盘算好,一会儿做好饭,先叫上沈清衍一起去趟吴阿婆家。她思虑了大半日,最后还是觉得既然阿婆本身就是做阳春面的,不如她也做道面带去给阿婆,让她尝一尝。
今日运气不错,傅媖四处打问了一圈,最终从码头上的一位阿叔那里买来了二两虾子,决定给阿婆做一碗虾子面。
吃虾子面最好的时候是三伏天,住在河岸上的渔民夜里在河道缓流的地方提前搁上虾篓,一夜过去,篓里盛满活虾,再用竹篓满满筛下虾子来,一整个夏天,不过只得一二十斤。
筛下的虾子要洗净之后浇上葱姜汁和黄酒,放进蒸笼里蒸熟,再在日头低下晾上小半个时辰,才能丢进锅里,用小火焙干,盛出备用。
之后把洗干净的虾肉放进锅里用油爆姜翻炒炒,炒到虾肉变成泛着晶莹光泽的嫩红,鲜香四溢,再下虾壳煎炒,最后打进两颗蛋提鲜,熬煮上一会儿,就能得到满满一锅香气浓郁的高汤。
这高汤倒不拘这一种做法,若是有贝类,取些瑶柱磨成细茸,一起放进锅里熬煮,滋味会更鲜美。只是他们这儿不靠海,便用这种就地取材的法子来做。
面是街上买来的手擀面,年迈的阿婆桦树皮一样满是纹路的手却十分有劲,揉出的面劲道又柔韧,还特意照傅媖的意思切成一滚滚扯不断的细丝状,最易入味。
傅媖把面丢进锅里,旺火煮沸开,直到锅上咕嘟咕嘟浮起白沫,才用筷子挑出来,放进盛了高汤的海碗中,均匀地撒上虾子,虾子与高汤相遇,色白汤清,味道却是极致的鲜。
吃面讲究趁热。
傅媖刚才买回来的猪肉里有一块她特意选来做稻草肉的极漂亮的五花,她把肉取出来过水切块,然后用禾秆草把每块肉都结结实实地捆扎好,放进锅里,倒上酱油、陈醋、蒜头、陈皮、红曲粉,叫来沈清蘅,让她盯着灶上的火候,任锅里的肉慢慢温煮。
她和沈清衍则带着做好的面去拜访阿婆,想来等他们回来,肉也刚好能煮个七八分。
叮嘱完沈清蘅,傅媖叫上沈清衍,再度拎了食盒出门。
小娘子摇了把蒲扇站在灶房门口,目送他们推门离开的背影,故作老成地啧啧两声:“不愧是刚成婚的小夫妻,一天到晚都要凑在一处,可真粘牙。”
没眼看没眼看,她还是老老实实等着吃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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