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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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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他。

白皙漂亮的脖颈犹如上好的羊脂玉,细腻而光洁,泛着微微的柔光,在这优美的弧度之上,颈动脉正有力地跳动着,仿佛隐藏在雪下生命的暗河。

只需手起,刀落,新鲜的血液便能冲破封锁,满头满脸地浇在自己身上,以它的温热和湿润,将自己从虚无中唤回。

不要犹豫,不要迟疑,只要闭上眼再睁开,他就能回到现实。

尤利安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他的目光凝固在那缓缓跳动的动脉上,觉得它跳得太快了,快到自己的心跳都追不上。

他的灵魂好像被撕成了两半。一半清晰地告诉他不要多想,简单点,干脆点,送他下地狱,然后忘了这一切,回到现实去,另一半却在他耳边啜泣,诘问他怎能背弃原则,将屠刀对准神明。

两种声音纠缠着,将他的灵魂推入烈焰上炙烤,尤利安痛苦地蜷缩着身体,闭上眼,回忆翻涌着袭来,要将他拖入海底。

他是为什么举起刀的呢?

最开始,不正是为了让星期日不再受伤的吗?

那他现在要做什么?

他要……对他想保护的对象挥刀?

尤利安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他环视四周,灯光一样明亮,人群依旧熙攘,没有烦恼,没有那么多波谲云诡要将他吞没,只要不去思考,这里似乎是一个更好的现实。

但是……

他看着星期日,从他温柔的金色眼眸,到他打着铆钉的灰色耳羽,再到他后方印有荆棘的六芒光环。

都是假的。

外面还有人在等着他,真正的星期日还在等待,等待一个他们都心知肚明的真相。

他忽然有些难过,为自己的摇摆,为自己的软弱。

“……如果你不揭穿就好了。”痛苦化作言语从喉咙涌出,尤利安拼命倾吐舌尖的苦涩,仿佛这样就能让他好受些,“如果不是你,我很快就能结束这一切,去做我该做的事……为什么要指出来,为什么要阻挠我,为什么不能干脆地消失……”

他声音越来越低,分不清是抱怨还是控诉的语句一点点缩短,含混在了唇齿间,在一声叹息后,他又好似突然惊醒,开始疯狂地道歉,仿佛那无数句对不起,能抵消掉他方才的话语。

星期日将他额头上被汗浸乱的黑发拨正,另一只手缓缓抚摸着他的脊背,在这温柔的安抚下,尤利安渐渐停止颤抖,安静下来。

“我应该杀了你的。”他抬头,凌乱发丝间露出一双泛红的眼睛,瞳孔被水洗得干净,语气柔软又微弱,比一只蝴蝶还要轻盈,“还有人在等着我。”

“我知道。”

星期日很平静地接受了“他”的终局,就像他很平静地接受了他并非真正的“星期日”。

怀疑的种子早已种下,现在他不过是目睹了它结出果实。

愚钝从来与他无半点干系,作为被拟造而生的造物本身,他其实最清楚自己的异常。

力气从四肢中被抽丝剥茧地一点点扯出,脑中同谐的音律远去,心中总有些顿顿的预感,冥冥中有钟声响起,宣告他时日无多。

他本来以为自己是病了,积劳成疾或者旁的什么,最后确认原来自己整个人就是完全虚假时,竟然松了口气——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真实的自我还能走在实现理想的道路上。

随之而来的是轻松,在这片幻境中,他不用去思考如何拯救更多的人,不用再倾听他人的痛苦,不用再为他人的痛苦揪心,待到这片幻境消失,他便会随之一同破碎。

唯一令他有些惭愧的是,他貌似被有心之人利用,成为了针对尤利安的工具。

星期日看向他时,时时会想:尤利安什么时候会向他吐露真相。

遗憾的是,对方好像迟迟下不了决断,而此之前,他先一步听到了死亡的讣音。

时间不多了。

“尤利安,在你的世界里,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谐乐大典即将开幕,收到邀请函的嘉宾皆已入场。”

这样啊,那大概是嘉宾中的一位构筑了这场幻境。

“家族近况如何?你过得还好吗?”

“……一切都好。”

他的笑意趋于轻松,问出了最后也是最关心的问题。

“知更鸟应该也已受邀回到匹诺康尼,她呢?她还好吗?”

“……”

尤利安顿了顿,不避不闪地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知更鸟小姐一切安好,正专心筹备谐乐大典。”

星期日再次给了他一个轻柔的抚摸,如往常一样,“你们都很好,那我便放心了。”

尤利安紧紧握拳,指甲嵌入掌心,又堵住伤口不让血液流出。

他轻咬下唇,犹豫地问道:“如果……我做了错事,做了你无法原谅的事,你会怎么做?”

他曾说过,他分得清镜像和本尊,他不会将二者混为一谈,他要将不该存在的东西推回它本该去的地方。

可实际上……他分不清。

他要食言了,他准备将眼前年轻一些的星期日一同带回现实,即使他是镜像,是被有心之人创造出的工具……他也会保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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