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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我说。”

覃真清淡回应母亲的斥责,“我是他的姐姐,但也可以不是。”

墙壁上悬挂的时钟已经指向五点一刻,从三十四楼望过去,地平线外隐约能瞧见些黎明味道。

蒋文香愣在那里:“你什么意思?”

“最后一次吧。”

覃真转身,推开客厅东侧的玻璃门,往天台去走。

她眯着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好像要把自己陷进这昏暗里:“最后一次,提个要求,我能力范围内的东西。”

“以后,如无必要,大家不要再联系。”

-

入行十年,如今的覃真是经纪人中的佼佼,接触的合作伙伴非富即贵,习惯幕后操纵棋盘,在镜头前言笑晏晏。

多少人羡慕她的光鲜,连蒋文香也笃定她过得顺利,只有覃真本人心口始终捏着一把辛酸。

不同于雲婴的富贵真身,覃真生在北方的贫穷山村里,生在了日日乞求老天爷能让自己有个儿子的覃岩松和蒋文香怀中。

十岁以前,亲情的天平倾斜得还不甚明显,覃真还能坐在蒋文香怀里,啃到一周一顿的芥菜猪肉包子。

十岁那一年,弟弟覃麟出生,她突然被迫长大,了解这世上还有无法将爱意汤碗两手端平的父母,而覃麟的性别是她这辈子都难以逾越的沟壑。

“不是男孩”,所以得到临近馥郁鸡汤的那份寡淡豆腐,所以被分配临近宽敞卧室的逼仄杂物间,所以拥有争执矛盾后笑脸旁的朦胧泪眼。

这是她的原罪。

但那时覃真尚不清楚这种偏见带来的威力,她是懵懂的白纸,天真以为有太多东西可以涂抹蒋文香和覃岩松的遗憾,比如学业。

她日夜苦读,企图用数字来证明自己在那个家并非只像动物般消耗粮食,毫无用处。

覃真的努力没有白费,自中学一年级起,她便牢牢把持着年级第一名的位置,是国旗下讲话的常客,放学后偶尔被同学拥簇,蒋文香闲暇时也能拍拍她的肩膀摸摸她的头。

这样其实就很好。

看着覃麟在母亲怀里撒娇,说想吃汉堡,覃真端着搪瓷碗蹲在屋内一角,吞咽着没滋味的面条,默默想到。

直到十七岁的冬天,她窝在杂物间写作业,头顶的电灯闪来闪去,覃真咬咬牙去唤蒋文香,说能不能换成新灯泡,马上就要高考。

她不曾跟家人讨要什么东西,一只灯泡而已,她以为自己会得到。

但是没有。

蒋文香那时还在同邻居聊天,手里忙活着儿子喜欢吃的豆角,听灰扑扑的女儿小声提了要求,转头跟邻居笑:“她还不知道。”

覃真疑惑地抬头:“不知道什么?”

蒋文香只是笑,邻居却忍不住透露一点真相:“你妈给你找了个好人家,家里养猪的,彩礼有三千块呢!”

周围人也跟着笑起来,说这丫头命好,生得俊,爱学习,有福气。

覃真却直直地僵在那里。

那时候雪下得很大,她身上那件薄袄棉花很少,寒风凛冽地吹过,直接将她的胸膛凿出血淋淋的窟窿。

她攥着指头,用力挤出一点笑,冲蒋文香开口,说妈妈,我能不能不嫁,我想上学,我肯定能考出去。

蒋文香在下一秒钟便耷拉了脸,她恨恨地将豆角扔在盆里,好的坏的顿时混在一起:“嫁不嫁用得着你跟我商量吗!”

似在众人面前被驳了面子,蒋文香咬牙切齿:“还上学上学上学,上个屁!考出去干什么?”

“麟麟就你一个姐姐,他要出去,你也要出去,都出去了,我跟你爸老了怎么办!”

“礼金我都收到手了,跟人订好开春就过门,这婚,你必须结!”蒋文香冲覃真发泄完一通怒火,端起豆角便回了厨房。

那一刻,覃真才明白,学业不能填补母亲的遗憾,前途也不能,但三千块可以。她是父母眼中的玩意儿,年轻时用于盈利,年老时用于托底。

离家的心思就这样浮现。

她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决定逃离命运的框架。

十天后的凌晨,覃真揣着自己这些年攒下的三百二十七百块钱和两件衣服,从村里偷偷跑了出去。

跑到汽车站时,天还没亮,她跑去站台买票。售货员问她去哪里,她抿了抿唇,说要最远的车次。

那张车票花了覃真整整九十块,她在客车上昏昏沉沉睡了一路,再醒来时,已经抵达沪城南站。

覃真此生都难以忘记那一天。

抵达车站时是黄昏,天空铺满似锦云翳,她穿着件蓝色的丝棉大衣站在那里,捏紧怀中塌瘪的掉皮书包,任熙来攘往擦过她的背脊。

沪城繁华,空气湿且冷,带着不同于北方的潮。覃真被喧闹人群推来挤去,却头一次感受到自由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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