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共死(1 / 2)
王焕金自幼跟父亲学习经商,在交易中摸爬滚打半生的精明商人教他的第一件事便是:遇事不慌。
慌乱会扰乱心绪。心不定,则无法审时度势,容易失了商谈的主导权,叫对方占尽先机。生活也是如此。遇事不慌,方能寻得万全之策解决问题。
然而,眼前的一切叫他如何不慌。
同床共枕的妻不是心上人,曾经的青梅成了凶残的妖物。还有那场大火,那场让他唏嘘不已的大火,放火的人和所谓“被烧死的”那个人竟然是同一个人!
疯了,是我疯了吧?
王焕金坐在那儿,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现实了。他脑子一片空白,但感官还在兢兢业业地运作着。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扭打在一起,尖叫声与咒骂声撞到一块,他的孩子在哇哇大哭。诡异的红线在空中飘浮,除妖师的警告声此起彼伏,被黑网包裹的碎片到处都是。
疯了,是我疯了。
他不想去听,不想去看,不想去想。
一定是我在做噩梦吧?
他垂下头,用手捂住耳朵,像丢了魂儿似的,呆愣愣地盯着水莲消失后留下的水渍看。
“哐啷——”
梳妆台上的铜镜被掀翻在地。
王焕金吓得一哆嗦,抬头望去。只剩一个女人了,另一个不知去向。披头散发的女人对上他的目光,眼底百般情绪翻滚,朱唇轻启,像是要说些什么。他眼神闪躲,飞快低下了头,又继续抱头发愣。
杜如月与杜如云这两个名字像恶毒的咒语盘踞在他的脑海中。那场记忆模糊的大火再度复燃,火光冲天,烧得他头疼欲裂。他一会儿想起与杜如云两小无猜的那段青涩岁月,一会儿又想起和杜如月成亲后花前月下的这几年。
分不清。她们长得一样,他分不清。
杜如月见王焕金不愿看自己,万念俱焚。她放的那把火,终究还是烧回到她自己身上。
嘉儿的哭声拽回了溃散的思绪,杜如月撑起身子,手摁到一块碎片上,扎进了血肉里。她拔出碎片,看到伤口流出鲜红的血,没觉得疼,身体和脑子一起变得麻木,像一团浆糊一样混在一起。
她的灵魂脱离了躯壳,仅与□□保持着微弱的联系,勉强支配四肢走到了小床边上。
嘉儿。嘉儿。
杜如月恍惚地想起孩子的乳名是王焕金起的。因为杜如云说过若将来生的是女儿,乳名就叫嘉儿。
嘉儿是她和王焕金的女儿,但嘉儿的乳名却是杜如云和王焕金起的。
多荒唐呐!她的女儿叫别的女人起的乳名!
杜如月的手放上去,原本哭闹的婴儿忽然止了声。只见她模样突变,双目通红,嘴生利齿,身上青筋暴起,发出类似野兽一般的低吼。她吓得魂飞魄散,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女儿。
婴儿翻过身,朝另一个完成异变的婴儿爬去。
今安在一把捞起,及时分开了两个婴儿,扭头对江寒栖道:“江兄,劳烦你拦下另一个婴儿。”
江寒栖看了眼努力翻身的婴儿,提着领子拎了起来,正准备召出缚魂索捆上,洛雪烟从他手里接过婴儿,制止了他下一步行动。江寒栖一套操作下来孩子毫发无伤简直是万幸。
江羡年听今安在介绍过镜生的能力,求证道:“这是‘镜化’吗?”
“对,”今安在转身望向内室,正色道,“事到如今,镜生非杀不可。”
江羡年看着一地镜子碎片,束手无策:“但她藏在哪块镜子里呢?”
镜生依镜而活,只有在镜中才能彻底将其杀死。可那么多碎片,全部排查费时费力,镜化后的婴儿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杜如月看着不成人样的女儿,精神终于彻底崩溃。她冲进内室,歇斯底里地对地上的碎片喊道:“杜如云,有本事你冲我来,别动嘉儿!”
“那可不行,”低低的笑声同时从数个碎片中传出,“姐姐可要好好品尝这份绝望。这是你欠下的债,是你欠下的债啊。”
杜如月举起装着墨玉牡丹的花瓶,泄愤一般地用力砸向地面。早已干枯的花躺在一堆碎片中,全然没了极盛时艳压群芳的气势。她脚步虚浮,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靠在置物架上,掩面啜泣起来。
婴儿的异变还在持续,镜像与本体的厮杀本能一刻不停地膨胀。
洛雪烟使出吃奶的劲死死抱住怀里的婴儿,不得已退到门口;今安在抱得也不轻松,惊呼连连。
“松开。”缚魂索碰到婴儿的身体。
洛雪烟将身子扭到一边,对江寒栖摇了摇头。缚魂索太过锋利,婴儿细皮嫩肉的,在挣扎的过程中肯定会被割伤。
江寒栖沉默地跟她对视了一会儿,收回缚魂索,摸出一道符。迎上询问的目光,他解释说是定身符,然后将符贴到了婴儿身上。
婴儿果真安分下来,不再乱动。然而还没等洛雪烟长舒一口气,怀里的婴儿又开始疯狂扭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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