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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外镇(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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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想到了谢景。

谢景昨夜那意思是明确的,他想去豫州,临走估计想顺手捎上自己。陈郡谢氏的根基在豫州,豫州那是谢家的地盘,王悦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一旦他真的跟谢景去了,他怕是回不来了。

琅玡王家在建康城一手遮天,谢景都能让王导妥协,到了豫州,谁知道谢景会变成什么样子。

王悦挺能忍的,但不代表他真的什么都能忍,他不在乎谢景算计他,桓桃一案斩去了他所有的退路,他技不如人愿赌服输,他怪不到谢景头上,但谢景冷眼旁观了一切,为了将王敦之死的真相掩盖过去,他杀司马冲灭口,把自己当成傻子耍,这事是王悦心里头一道坎,这坎上头有王敦的血。

王悦忍不了,但他也没法恨谢景,他喜欢谢景,他从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谢景要他的肺腑他能当场掏出来送给他,他恨不了他。

王敦一案早有公论,王导是对的,谢景是对的,反倒是他错了,他不识时务,他败者为寇。

这世道就是这般不讲道理又混账,他应该如谢景一样作壁上观,清白干净不沾一点腥,可他偏要不服,落到今日这地步。

王悦笑了下,他忽然觉得自己活该。

见到司马绍的时候,王悦已经恢复了寻常神色,他自请外镇荆州。

司马绍闻声看了他很久都没说话,终于,他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想走?”

这句反问将帝王心术表露无遗,王悦早已把自己的处境看清楚了,他知道自己出不去,不过仍是多说了一句,“是。”

司马绍放下了手中的笔,垂眸打量着王悦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悦心里觉得挺好笑,瞧司马绍这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外人还道他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副样子骗骗初入官场的人尚可,可在王悦眼中基本可以归入装模作样之类。

司马绍压根没多少实权,自己离不离开建康,司马绍说了不算数,寒士一倒,司马绍元气大伤,瞧当日他对桓桃的怒气便知道他混得多惨了,如今他毅然抛弃自己另结外戚对付士族,王悦特别能理解,他也不能挡着司马绍另找活路,是吧?

王悦想着,抬头看了眼司马绍,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眸。

年轻的帝王望着他,终于低声道:“为何想走?”

“我累了。”王悦这一句话连“微臣”两个字都没加,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懒。

司马绍看了他许久,忽然道:“荆州?为何不是豫州?你同谢陈郡又出事了?”

这一句无关朝政,有关风月,王悦以为他在转移话题调侃自己,没当回事,随意地回了一句,“一辈子长了去了。”意思是:出点什么事不正常吗?

司马绍若有所思。

果然如王悦所料,两人胡乱说了一圈,司马绍不痛不痒的几句话便把他打发了,外镇一事不了了之。司马绍字里行间暗示王悦可以与王导谈谈,王悦听懂了装作没听懂,糊里糊涂地搪塞过去了。两人在宫殿里天南海北胡扯了一通,一个下午竟是给两人糊弄过去了。

司马绍估计是嫌王悦烦了,在快入夜的时候,总算不咸不淡地下了逐客令。

王悦识相地滚了。

他是午后去觐见的司马绍,离开皇宫的时候天都黑了,老太监给王悦提灯开路,送着他往外走。

雪停了,宫道上银白一片,王悦走了一程,许是太无聊,和那提灯的老太监说了些话。

这位是司马绍宫里头的老人了,王悦小时候常见,两人聊了会儿,王悦有意避开了权场之事,不知怎么的两人最后聊到了后宫里头的贵人。

一般权臣都会留意宫中之事,如今贵族联姻盛行,后宫与前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便如今皇权不振,这事还是许多人盯着。

老太监瞧王悦有些憔悴,跟王悦说了件近日宫闱中流传甚广的事。

年轻的皇帝迷恋上一个身份卑贱的女子,将那女子藏在后宫里头,藏得严严实实,令无数嫔妃眼红不已。

王悦如今自顾不暇,这些事他听了没多大感觉,过耳便忘。深宫之事,他一个局外人不敢贸然下定断,不过他瞧司马绍与庾文君夫妻之间的默契还是有的,后宫再乱,只要前朝风平浪静,庾文君的地位铁打不动。

不过这些跟他一个失势的权臣都没有关系,他自己尚茫然,哪里有心思去管司马绍的风花雪月。

漫长的宫道仿佛走不到尽头似的,高耸的宫墙锁了春秋,不知哪座宫殿传出来凄清的箜篌声,王悦在雪地里听着那声音往前走着。

天地间茫茫然一片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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