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两个旋小子的前世今生（1 / 2）

终于把三魂五魄不在一处的冬仔收拾老实了，带着给他现买的杯碗盆桶加铺盖，送他去电子厂入住。只是送到男工宿舍楼时，冬仔无论如何也不肯让解一点上楼，解一点无奈，只能看着他提挂着行李踏上楼梯。

他的背影瘦削单薄，略有些高低肩，行李虽然很少，他的脚步却蹒跚，想来还在踌躇这条路走得对不对。但凡有稍好的选择，解一点也不愿意冬仔当保安，想到这样一个还没彻底长开的身体就要担起生活的担子，她的心酸酸涩涩地不好受。他们都是这茫茫苦海里的一叶孤舟，至少当下，还有她略微托冬仔一把。

解一点擦了把已经涌出眼眶的泪，头也不回往自己的宿舍楼走去。

冬仔站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等了一会，确定解一点已经离开，这才放下了手中的行李。原本他打算甩掉解一点就离开这里的，可解一点转身前那仰头凝望、悄抹眼泪接着怅然若失离去的表情全落入了他眼里。

一个大姐头为什么要哭？

冬仔确实需要一份工作，也确实没想好干什么。手脚已经做出了扔掉这些破烂赶快逃走的动作，脑子里却被解一点悄抹眼泪那一幕凝固了。良久，冬仔叹了口气，重新拎上了行李，迈步上楼。

拿着入住单，冬仔皱眉站在了501宿舍门口，一眼看过去，五个上下铺十个床位，几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正围在一个下铺打扑克。冬仔观察了下，九个铺位都铺了凉席枕头肯定有人住了，只有靠近门口的一个上铺堆满了杂物，想来这是个最吵最差的床位。

冬仔径直走到那个床位前，冷声道：“这些东西是谁的？请收拾一下。”

“你谁啊？一进来就指挥人。”一个头发长长扎了半顶揪有些艺术生模样的男生瞥了冬仔一眼。

冬仔放下行李，抖开一张盖着公章的宿舍入住单。

“来新人了呀，我帮你收拾。”一个瘦猴亲密地凑了上来，一把搂住了冬仔的肩膀，“兄弟，你哪个学校的？”

冬仔退后一步，躲开了那只过于亲热的胳膊。“鲲鹏二中。”

“嗬，重点中学啊，怎么，没有大学要你？”长发男甩下一张牌，态度倨傲了几分，“我们这里可全是技校生，你这天之骄子怎么也沦落成打工仔了？”

任何生态环境都有鄙视链。

以中考分数为分水岭，成绩拔尖的一批读三年中专分配工作进体制内，次等成绩或决心考大学的进高中，余下一半多学生进职业高中、技校或成为社会青年自主择业，在1995年，中考甚至比高考更决定人生走向。不过这种鄙视链是会变化的，高中生看似比职高、技校生高半级，可要是考不上大学再找工作，社会上没人认高中生。尤其在长发电子厂，技校生因为经过三年专业对口的学习，就业远比普通高中生受欢迎。

所以，冬仔这个重点高中的毕业生现在和技校生一起实习，就好比拔光毛的孔雀扔进了鸡窝，觅食下蛋的本事还未见得比别人强。

当下这份突如其来的敌意，冬仔是搞不清自己处境的，只道是电子厂工人本来就素质低，好在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不喜欢的人就直接无视。比如现在，长发男显然是这个宿舍的头儿，他对冬仔没有好脸色，帮冬仔收拾杂物的瘦猴立刻缩回了原位。冬仔倒也不介意，又冷冷地问了一遍：“东西是谁的？没人要我就自己扔了。”

打牌的几个男生面面相觑，见长发男按兵不动，也没人敢动。

冬仔踩上铁架，拿起一个行李箱便往下放，一包，两包，三包……到后面因为靠床里够不着，他只能爬上床扔下来，在扔一个包着塑料袋的厚被子时，行李落地发出了闷响，长发男噔地站了起来，怒目而视：“你敢扔我的东西！”

冬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并不接话，自顾自地清理着床位。

“二中的，你是聋还是瞎？老子说话你没听到吗？”长发男指着他，怒了。

冬仔沉默地下床整理生活用品。他受过各式各样的冷嘲热讽，却从没想过二中会成为自己的代名词，倒是有些好笑。

长发男下不了台，作势要上来揍他。那个瞬间冬仔头皮发麻，拳头已经捏紧了，一个打九个，他肯定死无葬身之地，可他不会等着挨打的。那一刻他甚至想到，如果解一点面对这种情况会怎么处理？她说嘴巴和脑子都比拳脚好用，可别人挑衅踩到自己头上了，难道还能以理服人吗？

《监狱风云》、《古惑仔》录像带上的情节终究没有出现，长发男被瘦猴等人拦腰抱住。“算了算了，新来的不懂事。”

“别以为你是二中的就了不起，进了厂，你跟我们一样是打螺丝的！”长发男忿忿然地骂。

哥几个把骂骂咧咧的长发男带出宿舍了，他们也是刚来几天的实习生，自己都没站稳脚跟，在宿舍打群架无异于自己卷铺盖滚蛋。

当然，明枪不打暗箭可放。没一会冬仔便感受到了，他去楼道尽头的公共洗澡间冲凉，由于他到宿舍很晚，此时洗澡间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