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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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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绵跟在兄长的身后,看着他宽阔的脊背变得不再挺拔,步子也走得缓慢,明明上一次见面时他还正值青年,怎的再见面时他早已老得不成样子。

比之她们的父皇还要更显几分老态。

等到走进书房时,景绵的眼中带起星星点点的湿意,因为这间书房是她父皇在世时经常用的,并且眼下的布局也和她离去时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人变了。

待天子转过身去时,景绵早已将眼角的湿意给敛去了,一如来时的模样。

天子看着景绵规矩的模样,喟叹道:“终究是变了。”

也不知是说人,还是再说心,话中试探的意味颇浓。

景绵站在他的面前,半点错处都不能有。

她看着天子斑白的胡须,横亘于心头的大石头终将落地。

“皇兄,我的母妃如何了?”,景绵的眸子中带着几分的期望,她知晓自己命不久矣,只想在死之前能了却一桩心愿。

去看一看她年岁已高的母妃,或者告诉她她的孩子并没有死。

天子闻言,眉头一紧,看来她还不知晓当年之事。

可他脸上的神情却顿了一下,究竟要如何委婉的告知她实情。

烛台上灯火明灭,将底上人影拉地颇长,却最终被隐于夜色中。

天子不知怎样将实情说出来,便领着景绵朝冷宫走去。

或许去看一看她母妃曾经的住处也是好的。

思及此,景缚唇角四下抖动,半晌之后才开口道:“去了冷宫,你便知晓了。”

景绵看着圣上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似乎懂了几分。

“可是,我母妃的事?”

圣上见隐瞒不住,便点点头,终是开了口,“她自你离世后,整日郁郁寡欢,最后感染了风寒在冷宫中去了。”

短短的一句话,圣上说得非常慢,仿佛这样他就能洗清身上的嫌疑,而景绵也不用怨恨他。

那日他亲眼看着景绵和父皇葬身火海时,他慌乱地手足无措,甚至想自己也冲进去,说不定就能救下他们。

可随着四周拦住他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心底,有一道声音慢慢响起,那似乎是另一个他,毫无底线、自私自利、亦或是他幻想出来的声音。

那道声音在质问他‘先皇已逝,你便是新的皇,难道,你不想坐上皇位吗?’

说罢,他的心里又想起自己当了十六载的储君,最后只剩下越来越小的挣扎,和他那被泪水浸湿的脸颊。

似乎在昭示着他彻骨的痛意和悔意。

可是只有太子才能知道,自己的心头升起的一抹恨意,甚至暗暗庆幸起来,一把火下去,他就能登上九五之尊。

若是日后人们提及他,也会夸赞他是个明君,亦是位孝子。

后来景缚便想着,好好对待景绵宫中的人,也算是一种报答。便开始暗中救济,甚至为了逃脱他人的口舌,将他们全部送进冷宫中。

慢慢地也就有了后面的所有事情。

景绵听到母妃离世的消息后,脸上先是冷笑了一阵,最后似乎是恍然大悟地捂紧胸口,却依旧抵挡不住痛彻心扉的寒意。

眼中汇聚的泪水慢慢落下,流淌至脸颊两畔,似一汪盈盈的泉水,稀稀落落地迎着豆大的雨滴。

“她……她最后体面吗?”,景绵带着哭腔,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可是问题刚问出去,她就后悔了。

冷宫是何地方?那里向来无人问津,更何况是不受宠的先皇的嫔妃,只怕是能温饱便已是最大的幸运了。

明明她还在宫中时,母妃是那样的骄傲,便是再清贫的日子,她也会把衣裳浆洗地发白,把头发梳理地整整齐齐,这是她口中说得“体面”,亦是景绵学来的第一个词。

可她回顾自己颠沛流离的一生,似乎都没有任何一刻像幼时那般“体面”。

渐渐地她也就失了本心,整日游荡在声色之上,与纨绔子弟做伴。

景绵直视着圣上的眼睛,既是期待,又带着几分的痛楚,在等着他的回答。

“她走得很安详。”,圣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语气渐渐低缓。

无人知晓那几日,景绵的母妃是如何度过的,只是后来看到床头上的道道带血的指痕,和她触目惊心的十个指头,似乎一切都明了了。

所谓的安详,不过是以尊贵之位下葬而已,与她在世时并无任何的关系。

而她从始至终都不知道,那场火海是景绵的精心策划、蓄意为之,是她赠与景缚的“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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