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鱼第三天（2 / 2）

…”他低垂眼睫，头顶细碎的阳光倾洒下来，长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投射出一道阴影，映衬得他本就苍白的皮肤愈加没有血色，遗传自五条本家的漂亮基因让他看起来精致美丽得像只人偶。

而纪春风也确实很吃这一套，她微微瞪大眼睛，脸上立刻带上了怜惜的意味。

五条月一点欺骗老实姑娘的负罪感都没有，他轻咬了下唇，眸光中露出隐忍、痛苦又哀伤的情绪。

“真是惭愧，面对着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纪小姐你，我却从未提起过我流亡至此的缘由，这并不是我刻意隐瞒，只是……”

他顶着纪春风真诚又抚慰的目光，以极强的心理素质和表演水准输出了一个“古老家族间的纷争中拼命努力想要保护叛逆弟弟却惨遭歹人谋害的清苦白莲花哥哥”的故事，纪春风连蒙带猜听得义愤填膺。

“什么啊！这帮人！”女人愤怒地拍着大腿，“太可恶了！居然这么邪恶！”

但旋即她的关注点马上就歪了起来：

“月先生太辛苦了！”她痛惜地看着五条月，“你看看你瘦弱得——这得是多操心才会这么虚弱啊！我以为大家族[勾心斗角]的事情都是电视里演的呢！看来我得再多去捕猎几只野兔子给你吃，让你更强壮！”

“……”

一米八、穿衣显瘦脱衣六块腹肌、体术还不赖、能生噶十个普通人、“瘦弱”、“虚弱”的五条月。

看来他演的还不错……不，岂止是不错啊，简直都快把人骗没了。

第二天的清晨，纪春风把自己连夜腌制的六只野兔放在罐子里搬上船、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将自己来到岛上后制作的腌肉、食物也全都一股脑塞进船舱，她让五条月先坐到船上，然后自己赤着脚趟在水里，双手握住船的边沿，手臂的肌肉微微鼓起，推动着船从浅水区域滑进了深水区。

五条月本来想要帮忙的，但是纪春风一连串的动作娴熟又迅速，她灵活地滑动着臂膀拍水，撑住船边翻身上船，期间因为有水渍打滑了几下又坐进水里，这下五条月觉得总算能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了，他伸出手，拉住纪春风的小臂，用力把她从水里拉了上来。

“呸呸、呸！”纪春风把嘴里溅到的海水吐出去，她身上的衣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浅色的T恤下面穿着什么一目了然，五条月的额角跳了跳，他将一条大毛巾递给对方，微笑着说：“……擦擦吧，不要着凉。”

“哈啊？我比牛还要壮实！”纪春风哈哈笑起来，满脸都是对自己体质的骄傲自信，但她还是很乖地接过了男人手里的毛巾，用船上的淡水简单冲了冲身体擦干，换了件干衣服。

他们的船朝着远方漂流而去。

[春风……]

[春风……那颗最亮的……朝着它——]

[忒提丝。]

[你在犹豫什么？杀了他。]

[你想活下去，就必须要杀人！]

[……阿妈、春风想要回家。]

[从最远的——漩涡里——]

[——]

漆黑的海上，纪春风睁开眼，她的夜视能力很好，但在这一点光明都没有的汪洋之上，她也只能够凭借月光模糊看到那个男人的轮廓，影影绰绰的，被垂下来的布帘子遮挡着。

她梦见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了，不作数了，她已经离开了那个会把人性吃掉的世界，还认识了一个漂亮温柔的新朋友。

很久很久以前，她跟阿妈还有兄弟姐妹一起坐在家里那条摇晃着的渔船上，随波逐流，阿妈给她编辫子，絮絮叨叨告诉她不要调皮，要听话、要柔顺、以后要做一个贤惠的好妻子、要找一个好男人结婚生孩子。

可是阿妈，我不再、不想，也不能、不要听话、柔顺了。

纪春风抬起手，虚虚抓握高悬着的明月。

“菩萨啊，予我回兜吧（让我回家吧）……”她低声呢喃，乡音艰涩，几乎忘却，“菩萨啊……回兜的有路怎麽彼麽长（回家的路怎么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