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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谢二人碰头的当晚,顾诜连夜派人查问了那天与顾世明一起宴饮的所有宾客,但他听完汇报后,竟没有发现一点设套的迹象,似乎真的只是一群世家子弟在寻欢作乐时,话赶着话,把作诗的题眼定为了成仙和边塞,而他这向来爱显示自己与众不同的儿子,就写出了这样让人当成把柄的诗。他也试图让这些人闭嘴,但因宾客中还有清流而不得不作罢。

第二天,顾诜暗中派人搜查了全城的书坊和雕版匠人的家舍,对相关人等威逼利诱双管齐下,依旧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第三日,有更多官员捡到了印有顾世明诗作的诗集。

第四日,顾诜再次与黄琨、吕胜、谢晞等几个心腹密谈。

第五日,又一个朝会日。当日议完军政大事后,御史蒋霁突然出列,弹劾顾诜之子顾世明作反诗讥讪朝政、对天子不敬,请求乾德帝将顾世明反诗与太和诗案反诗同等对待,乾德帝不欲表态。顾党随即以唇枪舌剑围攻蒋霁,并暗指他受太子与孙载授意。随后刘太师、御史中丞纪秋筠等人亦站出来与顾党据理力争,两方再次针锋相对、寸步不让。乾德帝仍不愿当朝表态,御史蒋霁及其他几个言官长跪不起,以额叩地,直至头破血流,乾德帝大怒,拂袖而去。当天下午,大理寺接圣谕调查顾世明反诗一事。

第六日、第七日,大理寺连续两天传唤顾世明及与此案相关的人员,以“案件复杂,疑有人故意设陷,仍需调查”为由,暂不收监顾世明。

第八日,大理寺再次提审苏续星、庄靖云,并召唤孙载随堂作证。苏续星仍坚持认罪,再次签字画押。

第九日,大理寺正式对太和诗案判决,以诬告罪、谤讪朝廷罪、对圣上大不敬之罪判处苏续星斩刑,庄靖云无罪释放。判决文书于当天呈送御览。

第十日,朝会日。这日早朝不复前两次剑拔弩张的气氛,显得颇为平静。议完事后,大太监曹振当朝宣读了对太和诗案的判决——苏续星被免去死刑,改为刺配三千里,以示乾德帝的宽仁;庄靖云虽无罪,但言行有失,被剥夺这一年的解试资格;礼部尚书庄满山因管束家中子弟不善,罚俸半年。

至此,太和诗案似乎终于以韩清露等人希望的方式结束,太子的危机顺势化解,孙载也在结案后第二天就启程回了临安。两日后,顾世明诗案也以子虚乌有为由在大理寺销案。

但御史蒋霁没有听从韩清露辞官的建议,仍坚持留在朝中继续对其他人事直言上谏,直到三个月后他被贬出京城,并最终在半年后暴毙于黄州,其他几个一起弹劾顾世明的言官,也在此后一年中陆续被一贬再贬,甚至被流放,有两人的命运也如蒋霁般令人唏嘘。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诗案结案后第三天,韩清露与贴身侍女夏莺换了身男装,进了大理寺狱。狱卒引着他们到了牢房门口便离开了,牢房里光线很差,韩清露适应了一会,才看到那最阴暗的角落里半靠着一个身影,她轻唤了一声:“大道?”

那身影倏地抬起头,似乎是分辨了一会儿,而后就开始往牢门挪动过来。韩清露看着他拖着断腿慢慢向自己靠近,一阵心酸,几乎忍不住落下泪来——这个爱笑、爱喝酒、爱弹琴舞剑、最是潇洒豁达的年轻人,如今浑身脏污,伤痕累累,整个人瘦得脱了形,两颊深深凹陷进去,左脸上刚刺上去的青字更是扎眼,再看不出一点曾经的英俊,只有那双眼睛,在看清韩清露的时候,一如从前弯成了月牙形:“韩姐姐,你来啦。”

“嗯,”韩清露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强忍住涌到鼻间的酸涩说道,“大道,委屈你了。”

“没什么委屈的,韩姐姐你不要自责,我知道你为我的事想尽了办法,如今免去死刑,已经很好了。”苏续星反过来安慰道。

这话却让韩清露更觉得难过,她克制着情绪,一时说不出话。

苏续星看得明白,他望了一眼韩清露手中的小篮子,笑着问道:“那是给我带的酒吗?我可已经闻到香味了,酒虫都等不及了。”他的声音有些粗哑,但语气还同以前一般轻松。

韩清露也笑了,连忙将篮子上罩着的布掀开,取出酒壶和酒盏递给他:“你呀,酒鬼果然到哪里都是酒鬼。”

“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苏续星说着就接过酒盏倒了一杯,放在鼻下嗅了嗅,惊喜道:“上好的无忧酒,还是韩姐姐最了解我!”

“特意从临安带过来,就知道你最喜欢无忧。”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韩清露的心情不知不觉轻松了不少,她从篮中取出另一只酒杯:“来,我陪你喝两杯。”

苏续星:“好!”

两人连喝了三杯,苏续星才微觉过瘾,舒服地叹息了一声。

韩清露放下酒盏看着他,低声说道:“大道,这并不是结束,你明白吧?”

苏续星:“明白。五年、十年,我都会坚持下去的,我就在三千里外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韩清露:“用不了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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