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2 / 2）

素玄在桌子上摆开一排水果分别代表自己和伯源的势力，橘络则被当做道路铺设在其间。就在素玄排兵布阵的时候，梁乔从会议室外面静静地看着她，想起女儿小时候也是这样，抓起一个什么就能玩半天，制造出一个大人无法参与也无法干涉的小小领域。

越与吸血鬼接触，梁乔就越感到迷惘——不是对于自己的职责，而是对于吸血鬼的存在本身——普通吸血鬼原本是人类，由其他吸血鬼转化，始祖吸血鬼则会在人类躯体中觉醒，这导致它们与人类在各种方面极为相似，无论从外貌、语言还是衣着来说，吸血鬼都可以完美地融入人群。直到它们露出尖牙厉爪，开始吸食人类的血液，人们才能辨认出身旁的捕食者。

很多不熟悉吸血鬼的人会以为它们像大型食肉动物一样，捕猎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但梁乔曾经在各种案件中看过吸血鬼的恶趣味，它们有时会扮作人类接近目标，使其放松警惕，然后再收割自己的猎物，这个过程甚至可能长达数月。受害的人类们倒在家中、公司里、婚礼上，脸部完好的那些总是有着同样的表情：惊愕、痛苦、愤恨。梁乔不禁在想，除了鲜血以外，吸血鬼是否还想从人类身上获取某些变态的精神上的满足感，就好像它们也遵循着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只是把人类看做材料，为不同需求开发出不同用法。

与吸血鬼战斗久了，人难免会生出一些无力感。吸血鬼捕猎人类是那么容易，但人类想要反制吸血鬼却是难上加难。就正如这次的人质事件，人类完全处在被动，而吸血鬼十分轻松。大部分人还被蒙在鼓里，以为吸血鬼只是一个虚构的物种，但形式已经在急剧变化，梁乔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她难以克制地感到彷徨。

素玄在偶然抬头的间隙看到梁乔的脸色，走过去一把拉开门，问：“怎么了？你们这么缺水果吗？那把剩下的拿走就是了。”

梁乔微微叹了口气，但身体素质极强的始祖吸血鬼准确地捕捉到了这股气流的声音。

“我跟你说了要救你女儿，就会救的，你也不用这么愁眉苦脸。”素玄揣摩着梁乔的心情，作出了合理的猜测。

“她是我的孩子，见不到她，我放不下心。一想到她可能受到伤害，我就没办法冷静。”梁乔说。

素玄沉默了一瞬。对于一个始祖吸血鬼来说，想要什么就会得到，这本是理所应当，而“牵挂”这种感情太过软弱，素玄无法理解。

“你应该明白，吸血鬼不会把人类的命看得很重要，人质被抓走以后发生什么都有可能，我没法保证她们还活着。如果她们昨晚刚被抓走就已经被杀了，那你改变不了什么，你的担心是没有意义的。 ”

“你怎么可以这么冷漠！那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吴英刚好在走廊旁边，听到这么无情的话，愤怒地逼视素玄的眼睛。

素玄不紧不慢地扬起一个浅笑：“小朋友，可别忘了——我是吸血鬼。我们喝人类的血，和你们人类吃肉没有区别。你去超市买块猪肉回家烧了，难道还会对那头猪的父母说抱歉？”

“这是什么歪理？猪和人怎么能是一码事呢？”吴英脱口而出。

“哦？既然你觉得肉猪不配和人类相提并论，那我不可以觉得人类不配和我们相提并论吗？”素玄脸上仍挂着笑，声音却冷了下来，“猪打不过人类，就被人类圈养、买卖、杀害；人类打不过我们，我们就可以按自己的心意处置人类——这明明是你们一贯的做法。怎么，等自己为人鱼肉了，生命就突然神圣起来了？”

吴英目瞪口呆地楞在那里，心里有两百张嘴叽叽喳喳地叫嚷着这不对，可是素玄的眼珠紧盯着他，他背后渐渐冒出一层冷汗，恐惧开始逆着汗液攀爬他的脊柱。

“我们还要继续工作，先不说了。”粱乔自认没有能力把握素玄瞬息万变的脾气，眼看气氛不妙，决定在她发作之前赶紧救下吴英。

素玄笑起来——这回是真心实意的微笑：“我没有生气。不过以后出任务记得缝上他的嘴，我这样好脾气的吸血鬼可不多。”

吴英不敢再说话，但心里还是愤怒，只能低头掩饰。素玄也没看他，朝梁乔摆摆手就往外走，梁乔掏出手机通知同事紧急避让。

虽然是人类为了安全主动躲着素玄，但素玄觉得场面颇像古时候平民为皇族让道，她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然而警局外的车里，吸血鬼们显得坐立难安。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素玄皱着眉问。

“长安大人和长镇大人失去联系了，我们的其他人也都没回来。长盛大人问您现在怎么办，是否要她立刻回虞市这边。长兴大人说他随时可以带着人和车从庄园出发。”驾驶位上的吸血鬼战战兢兢，声音都有点颤抖。

素玄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让人想到雷云密布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