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才会相思(一)(1 / 3)
上夜,西郊烧霞别苑里,舒蕣王姬方用过晚膳,正与侍女在莲心湖榭上垂钓作诗,兴致颇盛时,便有下人回禀,摄政王驾临。
算准了自己那一封信的效用,铅陵蘩听罢,撤了钓竿,暗自一笑,便下榭上了小辇,一路朝着会客的前厅而去。
重华这厢落座不消片刻,便听得外头有细碎的脚步声隐隐传来,大敞的门外随之便投进一道身影,在夜色中盈盈冉冉。
铅陵蘩带笑进门,行了礼连声告罪道:“王来的还真快,蘩有失远迎,但请摄政王恕罪。”
此番摄政王秘密圈禁舒蕣王姬,将其困在这一方尽是他亲兵手下的别苑里,时只让她带了一个贴身丫头侍奉在侧。是以此时,即便房门大开,但与重华而言,也无甚大碍。
看了铅陵蘩一眼,示意她一旁落座,重华随即道:“明人不说暗话,王姬信中所言,本王的确很感兴趣,就是不知这话好说,却也是否一样好担承。”
他的脸色虽看不出阴晴,但心情想必不会太好。
铅陵蘩闻此,佯作苦闷般笑道:“蘩如今的处境,难道还敢同王开这样的玩笑么?”
“那可不好说,”重华轻勾着凤眸,略带深意的挑着目光看向她,似笑非笑道:“王姬为人素性不让须眉,这些年不信你的,或是太过相信你的,总没有好下场,不是吗?”
“可是除了我,眼下王可还有第二选择?”铅陵蘩并不辩驳,好看的眉眼中笑意恬淡,顿了顿,却是平静的说了一句很犯忌讳的话:“总不会,您还愿意一如既往,叫越千辰牵着鼻子走吧?”
明显的感觉到那方射过一道寒光,铅陵蘩却暗自一笑,顾自低头饮了一口茶,匀了匀,感叹道:“也是难为您了,天潢贵胄,朝野内外纵横了半辈子的骄子,何曾遇到过这样憋屈的境况?分明是想杀的人,忌讳着不能杀也就罢了,偏偏,还一路只能在他的圈套里游走,无法跳脱。”
说罢,目光一转,从容不迫的与他对视着,仿佛对一切,皆是成竹在胸。
重华死死的看了她一眼。
过去,他从未细想过铅陵蘩这个人,而眼下,他却不得不将这个人,细细端量起来。
“你倒知道得多,”半晌,他轻飘飘搁下手中茶盏,眸光一扫,带着危险的含义划过她的脸,却是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想必也是知道,本王是为何陷入今日这般境况的了?”
铅陵蘩手指一顿,旋即,淡淡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只听她气定神闲的匀匀说道:“朝中重臣皆以为是《太平策》,可我却不这么想。”
——对玄夜太子,喊打喊杀了这么多年的重华殿下,一昔仇雠相对,他却没有杀他。究其原因,似乎,只能在那半阕自拂晓林氏族灭后,下落不明的《太平策》上。
见重华未语,铅陵蘩思忖一瞬,继续道:“《太平策》——先不论他有没有,即便真有,也不过半阕而已,没有霍氏手中的另外半阕,也不过是一腔废话,再是无用也没有。若是今日掌权的是宸极帝姬,说她能为此留千辰一命,我还信,可你……”说着,她看了重华一眼,摇头笑道:“这全天下能治得住重华殿下的,从非所谓‘太平’。”
重华眼里挑进一丝深长情绪,微微动了动背脊,等着她的后话。
云淡风轻里,她道:“到底,唯那一人罢了。”
眸光赫然一紧,重华在这一刻,死死的攥紧了拇指上的扳指。
唯那一人。
铅陵蘩带着怅然,摇头叹道:“佳人已逝,至于今日仍旧能为难得到王的,应该就是六年前,无故失踪的章灼王姬的骨灰罢?”
话说到这里,从她嘴里听到这番话,重华已然毫不意外。
浅浅换了一口气,他英眉凝肃,沉沉道:“你既然知道,自然也应当知道,在本王一日未曾从他手里得来想要之物之前,越千辰,都是安全的。”
铅陵蘩蓦然一笑,却是不以为然,反而道:“他安不安全,终究是由王决定的,不是吗?”
颇有深意的话,重华品评这里头的分量,与她对视不语。
铅陵蘩循序渐进,此间亮出底牌,道:“若是我说,章灼王姬的骨灰,我能安然无恙的从他手中得到,以解王之困境,王可愿信?”
心尖狠狠一颤,重华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死盯着她,咬着牙问道:“你这话……当真?”
她安然一笑,徐徐道:“那就要看王,究竟是想要活着的宸极帝姬,还是章灼王姬的一捧白骨了。”
说罢片刻,在重华骤然浓戾下的目光中,她又不怕死的添了一句:“需知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伊祁箬的生死下落,或是姬窈的骨灰,你,只能选一样。
重华死死的看着他,恨不得就此,以目光将她绞死。
可终究,人在屋檐下。
许久,他忽然问道:“你怎么能证明,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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