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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昔年国破(六)(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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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止低下头,看着穿过一人的咽喉直抵到自己喉下的软剑,时间恍如静止。

——剑尖仍在滴血,啪嗒啪嗒,如同落在元徽帝的心头。

——软剑穿喉,在越千辰刺出这一剑之前,他没有想到这个被自己蠲弃了十七年的孽子,武功竟会如此了得,而在他刺出这一剑之后,越止心头,亦早已想不得别的。

“孽子——!”使臣的尸身就如同一滩烂泥摊倒在他眼前,看着这方显露出的,站在使臣背后的白衣少年,越止厉目狠视,赤红的双眸里蕴藏着无边的暴怒,仿若赫然苏醒的恶龙,他指着三步之外的儿子,周身都止不住的震颤着,大喝——“你,你……你这个……你这个畜生!畜生!”

少年勾起红润的舌尖,舔了舔软剑上的血渍。

凄绝如涅槃火凤。

他一笑,携一副斯文孤绝,徐徐道:“还要多谢父皇生身之恩。”

一句话烧毁他最后的理智,对面那副可恨的嘴脸映在眼中,当年千阙之中,那人那样一席云淡风轻的话,又复浮上心头……

——折母败族,弑父亡国,此子孽缘深重,将会改写江山命脉……

弑父亡国。

“你,你,你,你……!”越止后退几步,几近疯癫,大喊着:“来人!来人!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给朕杀了他!”

没有人进来。

——他是忘了,又或许自大了一世的帝王始终不曾认清,他的江山,朝野内外,所认的王,早已非他。

千华太子。

孟丞灿守在殿外,没有放任何一个侍卫进去——其实,他也本不必这样做,即便是这些帝王禁卫之中,也没有一个会站在妄图以千华太子之命,换一方王侯,苟且偷安的皇帝身边的。

越千辰看着眼前疯癫的男人,只觉得可笑。

“呵,杀我?父皇是觉得,亡羊补牢犹未晚,现下杀了儿臣,就能保大夜永世昌盛,太平无虞了么?”他拖着剑,极慢的朝父亲走去,剑尖摩擦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有着异乎寻常的厚重,站定在男人跟前,越千辰勾起一记残忍卓绝的笑容,一字一字道:“只可惜,儿臣虚长这十七岁,早已非当年襁褓之中,任人宰割,只能仰赖兄长护佑的婴儿了。”

最后一字落地,越止愣了瞬息——对面这少年的眼神,平静残忍,如遁入耳鼻的阿修罗。

“‘折母败族,弑父亡国,此子孽缘深重,将会改写江山命脉。’”嘴里那间接念着决定了自己一生的预言,越千辰眼中散去笑意,说罢,调转目光,不温不冷的往着越止。

——越千辰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亲自动手,践行那所谓天音,对自己的预言。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既知之下,成全那人左右了自己这一生的预言。

“既然,父皇对所谓先觉的预言深信不疑,儿臣自当,一件一件,亲自为您实现,不使您失望分毫。”

死咬着最后一个字,说罢,在越止惊愕渐次空洞的目光中,软剑凌厉一动,自越千辰手中而出,甚至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刺进了对面人的心口。

越止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越千辰一步步走过去,一寸寸将剑锋推进父亲的心口、穿过他的身体,演绎着一场漫长的酷刑。

最后,他站在越止的跟前,脚尖对着脚尖,无间。

从他的出生,到越止的死亡,这一刻,是越千辰这辈子距离生身父亲最近的一刻。

他扶着父亲的脖颈,伏在他的耳边,一字一字说得轻定明晰:“九泉之下,您一定要看着儿臣——看着儿臣往后,是如何一步一步,改写这江山命脉的——!”

“你——!”

他不知道,越止是怎么有力气,在听完自己这一句话之后挣脱开自己的桎梏,忍受着那样无可想象的苦痛从他的剑锋下退出去的。

越千辰漠然静立,就那么看着父亲在他眼前,胸口一个血窟窿,汩汩的冒着鲜血。

“越,千,辰……”

——那是越止此生,说的最后三个字。

伊祁箬安静的看着越千辰,直至他的故事说完,她的目光几乎都未曾变过。

——未曾因他弑父而评判,亦未曾因他话中讲到的那场交易而动容分毫。

越千辰临窗而立,深深的吸了口夜里寒瑟的空气,转头看着她,问道:“你知道你的长兄明荣太子,曾在琉璃滩一役之前,暗遣使节来夜,向元徽帝提出了一项交易吗?”

伊祁箬动了动头,仰面眨了眨眼,未曾说话。

越千辰朝她走来,接着问道:“你知道在你二哥杀了我哥之前,你大哥——他要越止以千华太子的命,来交换夜帝臣服大梁,封王一方的结果吗?”

伊祁箬站了起来。

双手叠在身前,目光平静的望着他,他点了下头。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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