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长泽霍氏(七)(1 / 2)
暮色初合,永绶王府。
总管事梁瑞步履匆匆,行至王寝殿外,打帘进门,在外室偷眼看了看屋室里才刚回府的王上,在门前踌躇半晌,方才走了进去。
重华纵身倚在一方黑檀榻上,以臂遮目,看上去很是有些倦意,梁瑞近前,尚未及一拜,便听他幽幽问了声:“何事?”
梁瑞打了个千儿,连忙禀道:“殿下,宫里又来人了,贵太妃请您今日务必过去一趟。”
重华私心里便是一叹。
这连日来,已是第几次了?
心里纵有许多无可奈何,他出口却很是平静冷淡,只道:“回了吧。”
梁瑞不出意外的蹙起了眉,想着贵太妃身边越发不好打发的人,他还没踏出殿门便已在心底开始叹气,告了一礼,便打算退下。
“……等等。”
榻上的主子忽然发了话,梁瑞一愣,忙又近前,躬身道:“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重华便道:“遣人入宫去向母妃请个安,就说本王忙完这阵子,定当去向母妃请安告罪,请她老人家莫要担心,诸事,本王自有分寸。”
“喏。”
室内又归于一片寂静,外头一道清风微动了半敞的窗棂,入殿轻拂上他的面,重华动了动手臂,半支起身子,缓缓的朝窗外的方向望出去。
多事之秋。
一切,似乎都是从端嘉远嫁前,拜谒宗庙之后开始的。
他面色平静的望着渐渐黑了下来的天色,徐徐动了动手指,便从袖间抽出一道很是上了年岁的明黄色绢帛。
那上头,绣着九龙。
他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三日。
一样的夜幕,深寂冷沉,浩荡的紫阙里,湮灭昔日繁华,肃穆如同战场。
圣德殿,灯火通明,熏出一殿锋芒。
“伊祁箬!你闹够了没有?!”
帝宫做了整三日的战场,飞羽、神机两营同司马台三千驻帝都精兵亦已在宫中对峙了三日,这第三日入夜,宸极帝姬忽然遣亲信传令,邀定王重华圣德殿单独一叙,重华心中虽有狐疑,但架不住盛怒,只身一人应邀而来,劈门一脚,将帝寝宫的沉沉朱门赫然破开,入殿,看着高座上早已静候在那儿的冷然女子,当头便是一喝。
高座上,伊祁箬一身白衣如故,柔白的面纱挡住了嘴边那一抹不经意的漠然笑意,她半掀眼皮,淡淡看向他,冷笑一声,淡道:“闹?!呵,重华,到今天你还以为我是单单为琉璃滩上那一剑同你置气,闹……我伊祁箬再怎么胆大包天,也绝不会同你一般,拿天下大运来闹!”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他微眯着眼,质问道:“父皇暴毙,唯有你在身边,你不说召亲贵重臣议后主继任之事,反而连夜召苍舒离带同两营入宫,你这是什么意思?逼宫?谋反?”
“我逼宫?我谋反?”她冷笑,起身朝他走去,“宫廷戒备之事本就归苍舒离管,即便我将人召入帝宫,无非也是怕帝祚更迭出什么乱子罢了,倒是你,二哥,三军精兵,无诏不得如皇城,你倒是说说看,你是什么意思?”
他斜睨了她一眼,冷哼道:“你还真会反咬一口,这诡辩的能耐,是越来越大了!”
她不予反驳,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问道:“去岁暮,先帝病逝反复之时,曾问帝祚于你,那时你是怎么答的,你可还记得?”
重华轻哼了一声——自己说的话,他自然记得。
那时他说,国赖长君,皇太孙冲龄,难当大任。
伊祁箬转身,正对着他的侧面,眸中闪过一抹厉光,郑重道:“现如今我再问你一句,尧儿继位,你认不认?”
他反问道:“寥寥两月不过,你说认不认?”
不出意料的答案。
她回身一步一步又走回高座去,徐徐入座,慢慢道:“你不认他,难道就非要自己做这个帝位吗?”
重华没有回答,他定定的看着她,进一步直接回答她的上一个问题:“即便父皇暴毙,未曾留下遗诏,我也绝不认。”
后头,几乎是一字一句。
亲兄妹做到这个地步,她只觉得对不起待她如女的赫贵妃。
“你一句‘国赖长君’,便要自立为帝,可你又记不记得,何为忠孝节义?皇长孙受立皇太孙,先帝暴毙宾天,尧儿登龙继位是理所当然。”说着,她眉目一挑,换做一番胸有成竹之态,道:“更何况,先帝并非未曾留遗诏。”
重华瞳孔骤然一紧。
“父皇……当真有遗诏?”说罢,他又涌起另一阵狐疑,“哼,若真有,你为何不在父皇龙驭宾天当日便执诏立新帝?还是说……父皇遗诏,属意继任皇位之人,并非如你所愿?”
我所愿?伊祁箬心头一通冷笑,区区帝位罢了,还够不上为我所愿。
“我总得顾念你。”她忽然笑了一笑,臻美的眼眸异常的勾人,出口的话也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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