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刘母（1 / 2）

母亲当然是个好母亲！这似乎毋庸置疑。但是她太爱唠叨了。她的嘴巴就像一台乱了频率的收音机。她一直在输出庞杂无章的讯息。而且极具跳跃性！她会把她认识的某一个人家刚产完崽的老母猪的话题，突然间转换成厨房里一枚即将坏掉的土豆。生活对她实在太过残忍！她不停不休的言说，可能是她唯一能解压的一个可怜的输出渠道。孩子出了奇怪的一个车祸，昏睡了三年，醒来脑子却坏掉了！她老公呢，又爱睡觉！爱睡觉只是他数不清的坏毛病里，坏得等级排名里最让她不能容忍的第一个。排在第二名的就是他的沉默。他不睡觉的时候就是干活！地里的，家里的，凡此种种，什么活儿他都干！但是，他就是不说话！他沉默得应对世间万物。他的情绪也不起任何变化，他从来没表现的很兴奋，也从来你不会在他眼睛里，脸上，看见忧伤。——这是被佐证好了的。他儿子出了车祸，躺床上三年，他一次都没说过一句抱怨的话！给孩子翻身，给他洗澡（用蘸水的毛巾擦），给他接屎端尿，他像一个机器人！总是不厌其烦，那份耐心像土地一样不知道到底有多么深厚！从医院里用一辆推土的小推车把孩子接回来家里。他还是没说过一句话，也没掉过一滴眼泪。孩子醒了过来，他脸上的表情依然是那么淡定。就像他早就知道孩子一定会醒，这根本就不值得为它付出什么表情！嗯，孩子出了车祸的六个月之后，他老母亲驾鹤西游。按说死了人，又是死得是自己的亲娘，那该值得悲伤吧？也没有。他的泪腺枯竭了，他没流下来一滴眼泪！他的眼泪真是宝贵！比钻石还值钱！起码，如果你有钱的话，钻石还是可以买到的。他的眼泪就不行，什么厄运悲伤都没法骗它们溜出眼眶！

男孩醒过来之后，过了三天，他就能摇摇晃晃得扶着墙练习行走。虽然，有时候还跟蹒跚学步的孩子一样摔一跤，但总算他体能上，过了三个月的时间，又回到了从前！这期间他一直浸泡在母亲无休无止的唠叨之中。冰火两重天的另一重天就是他父亲的沉默。他怎么都弄不明白这性情迥异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怎么样做成的夫妻？又是怎么样把他带来的人世？别人的难题，轻飘飘的想一下，就让它过去！自己的难题，那得靠自己去解决（探秘）。他在抽屉发现了许多诗稿，还有许多诗刊寄过来的回执单。他拿着那些狗屁不通的分行文字掉进了懵懂混沌之境！

妈，这是谁写的这些怪东西？他问母亲。母亲怔怔得看着他。

这都是你写的！怎么，你已经不记得它们了吗？我觉得吧！忘了它们也挺好！你没出车祸以前吧，整天鼓捣这些东西，倒是有时候吧，诗刊啊，杂志社啥的，对了，还有报纸报社那边会寄过来几瓶醋钱！现在的人们挣钱都疯了！你整天介写那些不挣钱的东西，越写越穷！虽然吧人们表面上显得很尊重文化人！挣了钱的文化人别人羡慕恨；穷困潦倒的文化人，别人是笑话的！穷困潦倒就不能去搞文化，那样，连文化都让他们一块儿笑话了！

男孩点点头。他像是很赞同母亲做的这结论。男孩随手翻阅一首诗。——

我就想和你说说话，问问你

你最近还好吗？

对不起，我又一次在梦境之中

和你重逢。

对不起。

我开始讨厌起我自己

讨厌我这种沮丧的状态

阳光明媚的四月，我却感觉不到

一丝温暖。

我讨厌我自己陷进回忆里出不来

而你像破茧而出的红色蝴蝶

那些回忆说到底

已经成为被你遗弃的往事前尘。

我却像个乞丐一样，

四处游荡！

最终却不知道该向谁行乞？

我讨厌我自己，深陷于回忆里爱你

以及，在现实世界里的

无能为力！——

他特别艰难的忍受倒牙一样酸溜溜的感受读完了全诗。使劲儿吐出一口痰！然后赶紧又漱漱口！最后，他找来一个袋子，把抽屉里，柜子里，大木箱子里，窗台上，床底下他所能发现的所有写着字的纸张，书籍，打好包，——

哎呀！孩子你要干什么这是？母亲心惊肉跳的问他。

我要把这些垃圾扔到西边大坑里去！男孩不屑一顾的回答。

千万别！要说男孩子就是不知道省细着过日子！你把它们交给我吧！我看这半麻袋怎么也得有两百来斤！有专门收破烂的，废纸箱子，废报纸，废书籍纸张，五分钱一斤！

男孩又点点头。他觉得母亲的主意的确不错！这样自己或者母亲都能清闲一些！就没非必要还得废很大的劲把它们扔掉。泰戈尔的诗，屠格涅夫的诗，顾城的诗，巴金的小说，鲁迅全集，金庸的《倚天屠龙记》，还有三毛的作品，李敖的书。三国和红楼，总之它们多的像个灾难！

从母亲嘴里也无数次说起过小美！男孩在头脑里搜寻那个母亲嘴里无比深情又无比好看的女孩。母亲说小美长的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