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白纸之下】(1 / 2)
面对苏云青的冷厉一击,陆沉貌似惊诧失语,实则陷入紧张的思索之中。
从北燕铁山城返回的途中,陆沉通过与他人闲谈已经大致明白这个世界的概况。
大齐元康七年,北方三国首次突破泾河防线,直逼河洛城下,引得世间震动。
齐帝为了送走这些瘟神从而保住京城,只能签订城下之盟将北方数座重镇拱手相让,甚至还出卖百年来对大齐忠心耿耿的沙州七部,让七部赶来勤王的数千土兵命丧城外燕子岭。
三国联军返回途中,景朝铁骑出人意料地偷袭代、赵二国,重创赵国宗室子弟率领的铁甲军,从此奠定景朝一家独大之势。
元康十一年,景朝大军再度南下,这一次因为没有北境关隘的阻隔,数万铁骑如入无人之境,一路奔袭包围河洛城。当景朝步卒赶到后,仅用十二天便攻陷河洛,齐帝与太子不堪受辱于宫中自焚,史称元嘉之变。
如果不是皇七子李端及时笼络南面各方势力,在忻州东南面的永嘉城登基为帝,恐怕曾经雄踞天下的大齐朝将会亡国。
景朝或许是后继乏力,亦或是需要时间去慢慢消化攻占的广袤疆域,并未对南齐穷追不舍,反而以齐国旧都河洛为京城,立原齐国礼部尚书为帝,国号为燕,以此羁縻北地齐人之心。
时光倥偬,距离元嘉之变已经过去十三年。
这段并不漫长的岁月里,北燕在景朝的支持或者说逼迫下,频繁与南齐交恶,两边矛盾的落点便在位于江北的淮州。经过前几年的连绵恶战,北燕始终无法突破盘龙关和淮州北方防线,于是只能后退一步,接下来的斗争则演变成水面下的勾心斗角。
南齐织经司在和北燕察事厅的较量中发展壮大,两边都会拉拢与策反对方的各级官员,尤其是边境线上执掌军权的武将,苏云青所言之张溪便是其中一个典型的例子。
从表面证据来看,织经司通过在泰兴府抓获的北燕细作查到张溪头上,然后从张溪口中得知广陵陆家这四个字,一切的发展都顺理成章,苏云青将陆通扣在府衙、让顾勇去拦截搜检陆家商队都是题中应有之义。
相较于织经司平时的行事风格,苏云青对待陆家甚至称得上格外宽厚。
然而陆沉知道另外一些信息,比如那封被盘龙关守军放进他马车隔层里的密信,比如突兀出现怂恿他潜逃的孙宇,比如顾勇率领的织经司密探掐准时间出现在城外。
这些事情里的阴谋味道太浓,斧凿痕迹过于明显,让陆沉无法相信苏云青的话,至少对方在某些关键陈述里存在虚假。
只是他还需要更多的信息去分析这件事的真相,以及面前这位掌握陆家命运的织经司大官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基于此,陆沉抬头望着苏云青冰寒的目光,斩钉截铁地说道:“苏大人,家父绝非通敌叛国之人,陆家亦不可能勾连伪燕细作!”
“少年意气确有可称道之处,但也仅此而已。”
苏云青悠悠感慨,旋即拿起旁边的茶盏,将杯中冷茶一饮而尽,循循善诱地道:“本官希望你能明白,哪怕只是仅凭张溪死前留下的口供,织经司便可将你陆家上下人等关入死牢。你还很年轻,未来有大把时光享受人生,就这么掉脑袋未免有些可惜。”
陆沉心知不能继续扮演强硬姿态,那样很容易弄巧成拙,毕竟眼下还不清楚对方的真实用意,于是便改换策略,斟酌着说道:“草民愚钝,还请苏大人明示。”
苏云青见这个年轻人在自己连番敲打下,方才的锐气已经消失殆尽,不由得微微颔首,放缓语气说道:“本官相信陆家只是误入歧途,如果伱能将自家的秘密坦诚交代,帮助织经司查出那个隐藏极深的内奸,本官自会向提举大人求情,至少可以保住你们父子的性命。”
这话便是放在陆沉前世刚从军校毕业的时候都不会相信。
他没有直接说破,略显茫然地问道:“苏大人,所谓秘密究竟是指什么?”
苏云青沉默片刻,开诚布公地说道:“本官从张溪口中听到陆家二字,便让人整理了与你家有关的卷宗,发现许多值得深思的往事。”
“建武五年,朝廷鉴于民间与北方通商的需求日益强烈,因此暗中开了一道口子,允许部分商号经由盘龙关和北面来安府集泉道进入伪燕境内买卖货物。
“建武八年初秋,淮州都督府筹划大半年的涌泉关攻势被伪燕提前探知,若非萧大都督察觉到异常,我朝边军便会一头扎进敌军的包围圈里。奇怪的是,那一年你们陆家商号的动作格外频繁,入秋前便去过北方四次。”
“建武十年,也就是前年春天,伪燕察事厅在河洛城大肆搜捕我朝儿郎,织经司在那次风浪中折损三十六名精锐密探。在事发前的半个多月,令尊刚好亲自领着商队去了一趟河洛城。”
“如是再三,难道都能用巧合二字来掩饰?”
苏云青语调转冷,目光幽深,一股无形的压力朝陆沉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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