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1 / 2)
时至凛冬,年关将至。因着薛时祁从军一事,薛府这个年过得算是五味杂陈,便是来走亲访友的亲戚见了薛时祁也无不执手垂泪,带了厚礼奇物过来,道是为七郎送行。
从年前到年末,足足十几日薛时祁都忙于应承各路亲友,对此他曾私下抱怨说他还没走呢便这般哀切,仿佛他不是去从军,而是要下葬。“二哥别说丧气话。”薛意初道,她心肠软,年节间陪着掉了不少泪,现在眼睛还是肿的,可想到薛时祁先前的话,怕他放不下心,还是露出了明朗的笑意,“我和琬琬还等着二哥建功立业,封侯拜将呢。”
“那我若是封不了侯,岂不是无颜回来了?”薛时祁笑道,忽想起那日他在酒楼中遇到的两位公子,虽然分别时他们也不曾报上名姓,但那位容貌尤其出众的公子临去前曾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君或可为公侯。”
斩得名王献桂宫,封侯起第一日中。那样的煊赫功业有谁不向往?可他听了十几日亲戚朋友的絮叨,尤其是一些武兴年间的长辈说起先帝昔年征伐,军中死者十四五,伤者□□余,心中震撼伤怀至于,却也泛起了迟疑。
薛意初回房了,薛明琬本是要跟着回去,薛时祁却忽然叫住了她:“琬琬。”薛明琬回头,见二哥脸色少有的犹疑惶恐,“战事一起,不知多少征夫士卒回不到故乡,你说我们一心谋求建功立业,到底是不是对的?”
薛明琬心一紧,这个问题,前世的薛时祁没有问过她,但那个孩子问过她,她以一句“后宫不得干政”堵住了他的话,可她自己心中也有确定的答案吗?“是对的,至少此番西征,于国,于家,都是对的。”以后世经验论,泰康二十八年的这场西征,实在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不论她是不是厌恶秦赫、是不是恨秦赫,都不得不承认,正是他的西征武功保了大秦数十年昌盛太平,“只是若征伐不止,迟早覆汉孝武晚年祸事,可那是很久远之后的事,二哥,我们要且顾眼下。”
且顾眼下,至少他要先活着回来,才能说往后的事。薛明琬心中感伤,抬头却见薛时祁亦凝望着她。“我一定会回来的。”他对她说,又仿佛是说给自己,眼中仅有的迷茫亦消散得一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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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时祁年节一过便征入军中,授八品奋武校尉,司火器事。火器自故宋时便已用于军中,太/祖能得天下,火器功不可没,向其献上火铳的开国功臣周泰亦以一匠人之身得封侯之荣。只是开国之后,因其威力甚大,恐为歹人利用,太/祖遂令民间禁绝,本朝偃武之后更是连军中亦难见之,薛时祁得知自己竟被分来掌管火器,受宠若惊之余,亦觉诚惶诚恐,生恐因自身之过延误军机。
开春之后,景王所率十万大军整军北上。骏马似风飙,鸣鞭出渭桥;弯弓辞汉月,插羽破天骄;阵解星芒尽,营空海雾消;功成画麟阁,独有霍嫖姚。先前数日,他同帐下同僚已然相熟,他们中也不乏出生公侯之家、衣食无忧者,从军更多是为了心中一腔胆气。
大秦上下,并不缺丹心热血者,如此想来,自己也并没有什么格外出挑之处,能做好手头之事便是极好了,行军第一日,他循令上报军情,本以为是例行公事,却听景王道:“薛校尉留下来。”
这个声音......他愕然抬头,见座上那人正是他那日在酒楼中见到的贵公子,他现下着戎甲,比之那日的意态风流,又多了英朗锐利,见他怔住,秦赫反而笑了:“那日在揽云楼中,你道愿为景王帐下一小卒,何以见了孤,反而话都不会说了?”
他从此便得以在景王帐下候命,除他之外,景王随行的还有一位年轻公子,是陇西李氏的长公子李登,是他在宫中的伴读,已授了正五品云麾将军。李登无论是才干出身,都非他能企及,听他们平日道及军中方略,薛时祁更是暗暗叹服,知晓自己先前从书中听来的那些微末事例实在太过浅薄,好在李登为人随和,他大着胆子请教,他也不吝赐教。
大军行至茂州府后,他留在帐中整理文书,却无意间听到景王为军马之事大发雷霆,当即以军令斩杀那茂州知府。他有些不安,不知景王为何如此大动肝火,然夜里景王便召他入帐,神色微见疲惫,见他之后,却是递给他一张图纸:“可能看出这画的是什么?”
薛时祁接过那图,只见上边画着火器、马匹、长枪等,分辨得出形貌,但合在一处却是令他不解。“微臣不知。”他老老实实将图重新呈上,道。
“这是孤所编排的军阵,名曰‘火骑’,乃是火铳居前、马队居后,三段轮射,从而连续击敌。”秦赫神色更见无奈,但仍耐心解释道,“火铳威力虽大,但一发射出后并不能立刻装填,若以三人交替开火,则可大大提高杀敌之力,孤有意在军中演排此阵,如若大成,来日与鞑子交锋,便如尖刀插之于腹里,你主司火器,此事便由你主责。”
薛时祁一震,慌忙谢恩,但受宠若惊之余,亦心生忐忑:“此等重任,殿下为何交给微臣?”
“那日见你在揽云楼直言,可见胆色,留意你从军之后行事,亦不失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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