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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廿二,下了一天的雨,潮湿又阴冷。
顺清赌坊前站满了人——原来直到赌局开始前半小时,仍有源源不断的人想参加。
“要往上面写名字吗?”站在街的对面望过去,龄玉问。
“不写恐怕无法进入万雀台,”张肃道。
“万雀台,说起来它在哪儿?京城里有那么个地吗?”龄玉又问。
于是李重九也茫然起来,对啊,怎么当初听赌坊的人说起这名字,他不觉得陌生呢?甚至脑海里已经出现那么个地方。
“把名字写给赌坊就知道在哪了,京城里没有万雀台,”张肃没有丝毫犹豫,把名字写到大红纸上——里边已有不少黑字,密密麻麻,签得东倒西歪。
“这是把命卖给赌坊了,”李师傅最后上前,刚把名字写到最后一笔,便听到身后徒弟道。他一抬眉,“生死局?!”
张肃点头,“正好清明,阴间的无常们应该有得忙了。”
万雀台是一栋极高极窄的楼,楼身为红色,隐于黑雾,直插云霄,凭空出现在京城内,吸引百余人前去。
“这万雀台怕有千百丈高了吧?里面会有些什么?”龄玉站在万雀台前面,看着周围匆匆而过的人们。“妖魔鬼怪?”
张肃笑,“不会有这些。”
“那是?”
话音刚落,便出现在楼里,黑不见五指,龄玉一惊,刚要说话,却发现自己此时并不具备说话的能力。她好像丢失了身体,融入到这片黑暗中,周围是粘稠的、臭烘烘的泥团。
好似是活物,正在蠕动。
龄玉大惊,正要从中挣脱,却发现这泥团也动得更厉害了——她试探片刻,心中冒出一个猜测,难道这次是失去肉身,成了一泥团?
此时若龄玉居于高处,向下望,便能发现万雀台内一望无际,全是黑糊的泥团,正在缓慢蠕动。
龄玉观察四周,发觉除了泥团的摩擦声外,再无异响。其他人呢?那么多人进入万雀台,都去哪了?
很快,她感到身旁有动静,不是人的触感,像是有其他泥团闯进来,挤压着她。
难道大家都变成了一团泥?龄玉一语道破,顿感不妙,他们进入万雀台,相当于里面是一片天地,而如今众生皆成泥泞,便有了万物伊始的感觉。
紧接着,上方响起一个声音,“一只左手二百两,一只右手五十两,一条左腿四百两,谁要买?”
泥团涌动得厉害,仿佛是其他人的意识在活动。
对了,赌局里写着若想赢得黄金,便得走出万雀台。如今他们都变成泥团,若要成人,若要出去——便得求来肉身。
可哪来的钱?龄玉继续看下去,很快,似是有一人于无人知晓间达成了交易,虚空处出现一只断手,接着是其他躯干,皆浮在半空。
龄玉看着那形状各异的躯干,后知后觉为什么明明都是手,但左右两边会价格不一样——原来它们出自不同人身上,人生来便不平等,因而在当作货物被交易时,价码也不一样。
虚空中拼接而成的躯体越来越多,形状非常怪异,一条纤细瘦长的手臂,接的却是一个又肥又粗的躯干,左手骨瘦如柴,右手粗壮肥硕。人们自进入万雀台后便被打散身体,成为泥团,历尽千辛重新获得身体,却又千奇百怪,丑头怪脸。
一百多具扭曲的躯体挤在上方高空。
“我要一只眼睛....”
“给我一条腿....”
“耳朵,还缺个耳朵!”
他们叫嚣着,呐喊着,声音交错在一起。
龄玉直到此刻终于有了自己置身于赌局里的感觉,她意识到自己正和一群赌徒在一起,赌徒....向来疯魔,他们心里只有赢,又哪会顾得上别的?
另一边,也有一场赌局正在进行。
晚间子时,京城内万家灯火熄灭,唯有东边顺清赌坊仍亮着两盏灯笼。
立于门前两侧,发出幽幽青色。
漆黑长街上,无数鬼魂游荡至赌坊前,一身黑色,低垂着头,站在内室齐刷刷地脖子一伸,直勾勾盯向赌桌。
长方形的桌子被划分为三个区域,写着“叁、贰、壹”三个数,唯一的活人站在前面,那是赌坊的老板,面对这么多阴森鬼魂,居然毫不畏惧,高喊一声,“开赌了!”
于是那三个区域,便出现许多钱袋。
里面空空无物,却似有千金重。
龄玉逐渐发现这赌局在淘汰一些人,给出的身体数量和实际上的赌客数量并不相符,甚至要远远少于赌客数量。既如此,就代表有些人将永远变成泥团,再不能成人。
大家意识到这点,争夺身体,但价格水涨船高,他们到底为什么觉得自己会有足够的银两来兑现?
这时,忽地听到一声颤,“我....我要一千两!用我妻儿的十年财运来兑!各路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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