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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城并不慢,相反迅速地几乎来不及作出反应,清晨刚睁开眼睛,转眼就进入了天黑。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像是终日追赶着时间的幽灵,从一头奔流到另一处。少量的间歇里,偶尔得以喘息或者被漫天的事物占据,看似安静地伫立在那,每一具肉体里都住着轰鸣着的噪音工厂,在体内轰隆隆地自转不停,除了那些尚未从沉睡中醒来,还在梦里的脑子。  就像此时站在拥挤的地铁站台上,那些低着头,面无表情的脸庞,或是队伍里伸出的几个长脖子,急不可耐的面容。  我站在这长队的中间,等候三分钟后,即将到来的地铁。右手拽着巨大的白色行李箱,左手扶着我胸前的包带,也是那个脖子群体,焦急张望中的一员。  广告立屏上滚动着一帧又一帧炫酷的青年,手里举着饮料,头上扎着五颜六色的脏辫,脚下的滑板与手中的饮料一同飞向半空。看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我的长板还那在上一个出租房里。哎,总是改不掉丢三落四的老毛病,我摇头叹息。  一个男孩按下自动贩卖机上的按键,咕咚一声,滚下来一罐,他弯腰捡起。我干渴难耐,也想过去买一瓶水,又怕自己离开了队伍,挤不进这一波的地铁。  犹豫不决之时,一阵嘶鸣,地铁从远处黑隆隆的通道探出脑袋。呼啸而来的风带来一阵刺鼻的铁锈味。人群骚动,蔓延向前,门口的队伍自动往两边挪动。叮的一声,地铁门打开,人群倾流而出。我赶紧扶住箱子,以免被人群冲跑。跟在队伍后,一步一步地挪进去。  我吃力地拖着箱子,终于挤进了车门。  好在一个大箱子隔开一小方空间,隔开了那些热乎乎的身体。叮咚,叮咚,叮咚,一串提示声之后,车门关闭。我的脸几乎是贴在地铁门窗的玻璃上,鼻尖抵在上面。  车窗把站台上的那些面无表情的脸,甩在了身后。  每到一站我便紧靠旁边的立杆上,箱子总是挡住了人们拥挤的去路,我不得不先下去排在队伍前,然后重新上车。  一路折腾,车厢渐渐稀松,站立的人们纷纷落座。我望向窗外,一片片低矮的建筑取代了方才遮挡了视线的高楼。还有三站就到目的地了,我并没有去腾出的空位坐下,继续端望远方。相比方才簇拥的大厦,此时,眼前一片绿野,视线开阔,使得紧绷的心情终于得以放松。  一片片绿葱葱的稻田,蜿蜒在长长的小河边。在我辗转了一个小时四十分钟,终于从慢城的市区到达了西城郊区的安陆站。  来到慢城的第二个月,我终于被市区的节奏和高昂的生活费用驱逐到了郊区。那迅疾,拥挤,而又逼仄的时空压缩得我的心脏都成了薄薄的一片。  走在这个城市的边界处,拖着我所有的家当,既稀少又沉重。就像我短暂的人生,从爷爷离我而去的那刻,我连自己是谁都失去了坐标。  七月的午后三点,正是烈日灼烧完的时间,地面干烫。下了地铁站,穿过两个路口,到达安陆路。高耸的梧桐树立在马路两边,两边各是一排底商小铺。一路走过去,窄窄的钟表修理店,小卖部,早餐店,小型商场,水果店还有彩票店。来往的车辆不多,给宽阔的街道平添了几分寂静,即便如此闷热难当也让人感觉到了一些清凉,因为并不拥挤也不迅疾。  到了安陆路71弄,我走进一个狭窄幽深的巷子,拐了几个巷口。终于到了我在网上看到的这家267号门口。此时,我热的有点晕,脸部发烫,右手被汗水浸得黏糊糊的。我摁下铁门的门铃,半天无人回应。我又不耐烦连摁了几下,闷热干渴消耗完了我所有的耐心。  不一会,走过来一位婆婆,穿着围裙,两只手在围裙上下擦拭,沉着脸打开铁门。  “请问你是?”婆婆询问。  “婆婆您好,我是来租房子的。”  “哦,好,进来吧。于先生啊,您出来一下,有人过来租房子了啊。”婆婆对着里屋喊了一声。  拖着箱子,我跨过铁门的门槛,穿过逼仄的前厅,眼前是一片偌大的花园。让方才还颓败的精神立刻复苏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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